得知陈伯已故、橡胶园易主的消息后,沈如晦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精气神,整个人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常常抱着念雪,望着舷窗外的大海发呆,眼神空洞得令人心疼。陆文清知道,那是希望彻底幻灭后的麻木。他除了更加细心地照料她们,将担忧和焦虑深深压在心底,别无他法。
航程在压抑和紧张的气氛中继续。距离三爷给出的两天期限,只剩下最后一日。陆文清能感觉到,船上的气氛也变得更加诡异。阿彪等人看他们的眼神,除了之前的贪婪,更多了几分不耐烦和蠢蠢欲动,仿佛猎人已经失去了耐心,准备收网。而三爷那边,则是一种沉默的等待,如同盘踞在网中央的蜘蛛,静候着猎物做出选择。
陆文清心知,不能再等下去了。一旦船靠槟城码头,他们人生地疏,将彻底沦为三爷和阿彪任意摆布的棋子。必须在船上,就做出决断!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腰间那把钥匙上。这把钥匙,是祸源,或许……也是唯一的生机!三爷如此重视它,甚至不惜与阿彪一派发生龃龉,说明它价值极大。或许,可以借此……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这天傍晚,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陆文清找到那个负责送饭的年轻水手,塞给他一小块之前藏起来的、品相尚可的玉佩(是从沉没的货轮行李中侥幸找到的),低声道:“小哥,麻烦你给三爷带个话,就说陆某经过深思,愿意合作。关于钥匙和……那位长辈的事情,我想在靠岸前,与他单独详谈,就在……船尾甲板,今夜子时。”
年轻水手捏着玉佩,犹豫地看了看陆文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消息送出,鱼饵已经放下。现在,就看鱼儿是否上钩,以及……如何利用这最后的时机。
子时将近,海上月明星稀,但风浪似乎比前几日大了一些,船只摇晃得更加明显。陆文清安抚好忧心忡忡的沈如晦,将念雪交给她,低声嘱咐了几句,便深吸一口气,悄然走出了舱房。
船尾甲板相对僻静,只有海浪拍打船体的轰鸣和海风的呼啸。月光如水,洒在空荡荡的甲板上,映出斑驳晃动的光影。
陆文清站在甲板中央,背对着船舱方向,仿佛在欣赏月色,实则全身肌肉紧绷,感官提升到了极致,留意着身后的任何一丝动静。
没过多久,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三爷独自一人,如约而至。
“陆先生想通了?”三爷的声音在风浪中显得有些模糊。
陆文清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和妥协:“三爷说的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孤儿寡母,流落异乡,除了倚仗三爷,还能有何选择?”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似不经意地向前走了几步,拉近与三爷的距离,同时右手悄悄摸向了后腰。
那里,藏着那柄仅剩几发子弹的勃朗宁手枪。这是他最后的底牌。
三爷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小动作,或者说,并不在意。他点了点头:“陆先生是明白人。那么……钥匙呢?”
“钥匙自然可以交给三爷。”陆文清从腰间解下钥匙,却没有立刻递过去,而是握在手中,“不过,在交出钥匙之前,陆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说说看。”
“请三爷保证,到达槟城后,确保我们母女三人绝对安全,并给我们一笔足够安身立命的钱财,让我们能远离这是非之地。”陆文清提出了看似合理的要求。
三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但很快便掩饰过去。“这是自然。老夫一言九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