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赤金簪送来了,珍珠在日头下晃眼,像谁撒了把碎玻璃。浣碧让择澜收进匣底,连看都懒得看。傍晚,果郡王路过,瞥见窗台上的银簪,随手拿起,“怎么变形了?”
浣碧站在阶下,围裙角被攥得发皱,像团揉烂的纸。声音低得像埋在土里,“许是妾做事不当心。”
果郡王捏着簪子的指尖顿了顿,抬眼瞧她。她垂着头,鬓边碎发遮了脸,露出的脖颈细得像根银簪,一碰就断。他没说话,把簪子放回窗台,转身走了。青灰袍角扫过落叶,带起阵尘。风过玉兰枝,骨朵撞着叶子,沙沙响,像谁在哭。浣碧望着那支银簪,眼里忽然热了——连说句“这是您给的”的勇气都没有,她凭什么争体面?
年世兰捻着腕间金镯,叮当响,在翊坤宫暖阁里荡来荡去,比窗外的风更冷。她停了手,望着炉里的火光,想起那日在御花园燕归亭,与浣碧那场藏着刀的谈话。
那日风卷着雪,燕归亭的石栏凝着霜,冰冰冷,像块死人的骨头。浣碧踏叶而来,裙角扫过残叶,窸窣声在雪里格外清楚。她穿件烟雨灰纱衣,绣的并蒂芙蓉沾了雪,像浸在冷水里的花,艳得发飘,又单薄得可怜。对着年世兰福身,声音不高不低,“奴婢参见华妃娘娘。”那点倔强,倒和甄嬛一个模子——明知是地上的草,偏要挺着腰,不肯让人随意踩。
年世兰没叫她起来,先屏退了韵芝颂芝。亭里只剩两人,风从柱缝钻进来,掀起浣碧的衣角,露出腕子,细得像根银链。年世兰的目光钉在那并蒂芙蓉上,慢悠悠开口,语气里淬着冰,“起来吧。如今是侍妾了,身份不同,衣裳都绣着痴心妄想。”金镯在腕间转得快,“好一朵并蒂莲,只是果郡王眼里,认不认你这朵旁支?”
浣碧垂着眼,指甲掐进掌心,掐出弯月形的红。“王爷求了恩典,自然是认的。”话虽硬,耳尖却红到鬓角,那点底气,像水面上的浮萍,风一吹就晃。
“认?”年世兰往前一步,鞋跟碾过薄霜,咯吱响,像咬碎了什么。她盯着浣碧的眼,那双眼强作镇定,倒像蒙了层薄冰的水。“怕是有些话,你自己都不信。”扬手,卷宗“啪”地甩在地上,纸页散开,墨迹在雪光里泛着冷,像条死蛇。
浣碧踉跄着去捡,有些发抖的目光刚触到纸,脸“唰”地白了,白得像亭外的雪,一点血色都无。她攥着卷宗抬头,声音抖得不成调,“你……你怎么知道我娘……”
年世兰转过身,望着千鲤池。光秃秃的银杏枝桠刺向灰天,像谁泼出去的墨,乱乱糟糟。“我兄长虽去了,年家的势力还在。”她缓缓回身,眼底的冷,比石栏上的霜更甚,“甄远道私纳摆夷罪臣之女,是欺君重罪。捅出去,流放宁古塔是轻的,重了,凌迟或是族诛,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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