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句句都在替年世兰开脱,话里却裹着软刀子,像张细密的网,将雁宁缠得透不过气。原本对这位小姑子仅存的几分好奇,此刻全变成了莫名的恐惧——能让皇后这般“挂心”的人,该是何等锋芒毕露,又暗地里树了多少敌人?
宜修见雁宁脸色发白,指尖都在微微发颤,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知道目的已达。她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语气依旧温和:“时辰不早了,华妃那边怕是也等急了,剪秋,你送年夫人到宫门口去吧。”
剪秋应声上前:“年夫人,请。”
雁宁如蒙大赦,忙福身谢恩,跟着剪秋快步退出殿外。直到走出景仁宫的宫门,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她才发觉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湿——方才那番温和的“闲谈”,竟比直面雷霆之怒还要让她心惊。
翊坤宫门前的白玉阶下,年世兰一身绛紫色宫装,裙摆上绣着缠枝莲纹,在日头下泛着暗雅的光。她已立了许久,鬓边的赤金点翠步摇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却半点没显出不耐——兄长的家人入宫,她这个做妹妹的,理当亲自迎一迎。
只是远远望见那抹石青色身影时,年世兰微微蹙了眉。
走过来的女子看着年轻,身量纤细,身后跟着个鬓角染霜的仆妇,瞧着倒像是府里的老人。可那张脸,她却半点不熟。
年世兰心头打了个突。
她记得兄长的夫人姓钱,是多年前便娶进门的,算来该是三十多岁的年纪,性情也该是稳妥持重的。眼前这女子瞧着不过二十出头,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未脱的怯意,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位钱夫人。
难不成是兄长的什么亲戚?可既传了是兄嫂,怎会不是钱氏?
她站在原地未动,目光落在雁宁身上,带着几分审视。直到那女子走到近前,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声音细弱却清晰:“臣妇他他拉氏,见过华妃娘娘。”
他他拉氏?
年世兰心头的疑团更重了。她记得兄长从未提过续弦的事,难不成……钱氏已经不在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她按了下去。不管如何,人既来了,总不好失了体面。
她敛了敛神色,语气听不出喜怒:“快起来吧。一路进来,辛苦了。”
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殿外的寒气。年世兰与雁宁相对而坐,青瓷茶碗里浮着几片碧螺春,热气袅袅,模糊了两人间的些许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