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辛毗派往邺城的信使快马加鞭,一路尘土飞扬,终将成都的国书送达魏廷。
大将军曹爽展开议和竹简,目光扫过那字字如刀的条款,只觉气血翻涌,猛地将手中酒觞掼在青石地砖上。玉觞碎裂之声清脆刺耳,飞溅的玉屑混着残酒,在案前洇开一片狼藉。
“岂有此理!”
曹爽虎目圆睁,青铜酒樽在掌中被捏得咯吱作响。
“我大魏万里疆土,难道如今只配苟存一州之地?辛毗这老匹夫,竟要行此丧权辱国之举!蜀人安敢如此猖狂!”
阶下尚书令卢钦见状,袍袖一拂快步上前,沉声谏道:
“大将军息怒。先帝在世时,我魏疆土囊括青、幽、并、冀、豫、徐诸州大部,何等气象。然今时不同往日,蜀汉经诸葛亮数十年经营,兵甲锐利,粮草丰足,其锋正锐,已吞并东吴,攻陷旧都洛阳,司马懿亦全军覆没……
若此时严词拒绝其约,恐蜀军立时便会举倾国之兵来犯。届时莫说他们索要的六州难保,怕是我大魏根基都要动摇。辛毗在成都忍辱周旋,实则是为拖延时日,还望大将军明察其中深意!”
御座上的天子曹芳面色苍白如纸,双手紧紧攥着龙椅扶手,手掌沁汗。阶下群臣更是炸开了锅,议论之声如鼎中沸水——
“蜀汉欺人太甚!此等条款,无异于要我大魏自断臂膀!”
“辛司徒怎可应允这般苛刻条件?莫非是被蜀人胁迫了?”
“绝不可从!我大魏尚有二十万雄师,岂能任人宰割!”
曹爽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电般扫过殿中,最终斩钉截铁地说道:
“卢尚书所言有理!但我大魏将士铁血铮铮,岂容束手待毙?速传令辛毗,让他在成都虚与委蛇,务必拖延时日!邺城上下,即刻整军备战!”
号令既出,整个邺城如同一台尘封的战争机器骤然启动。八百里加急的驿马披着红绸,从北宫朱雀门疾驰而出,奔往四方州郡——兖州的铁匠坊连夜燃起炉火,火星映红了半个夜空;青州的粮官们踩着晨露盘点仓廪,斛斗相撞之声此起彼伏;
并州的边军披甲跨马,沿着太行山脉星夜东进。一时间,中原大地车马喧嚣,旌旗蔽野,曹爽要集结重兵,与蜀汉决一死战的消息,随着风烟传遍黄河两岸。
然而尚书令卢钦立于朝班之中,看着曹爽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眉头却暗暗蹙起。他久历朝堂,早已洞察此战凶险——蜀军蓄谋已久,魏军仓促应战,曹爽这般刚愎自用,恐要招致灭顶之灾。
散朝后,卢钦缓步走出太极殿,将一封封写满军情的帛书,悄悄塞进了府中死士的袖中。这些记载着魏军备战部署、辛毗拖延谈判细节的绝密情报,正通过隐秘的渠道,星夜兼程送往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