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不容抗拒的镇定力量,他打断了她的自我鞭笞,“您没有害他。”
他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温晴混沌的思绪。
楚灵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这间密不透风的屋子。
“您救了予白。”
救了……予白?
对,她是为了腹中的孩子,才放弃了哥哥。
可这长达二十多年的负罪感,早已化作附骨之蛆,将她的灵魂啃食得千疮百孔。
门外,那扇厚重的橡木门隔绝了光,却隔绝不了声音。
“您救了予白。”
当这五个字穿透门板,钻进墨予白耳朵的瞬间,他再也站不住了。
一直以来强撑的、坚硬的外壳,被这句话砸得粉碎。
他不是听不懂,而是不敢去深想。
原来,他一直怨恨的,守护的,竟然是一个用至亲的牺牲换来的虚假安宁。
他引以为傲的生命,从一开始,就是压在母亲身上的一座山,一块血淋淋的筹码。
双腿一软,墨予白高大的身躯沿着冰冷的墙壁重重滑落在地,后背撞在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他双手用力插进自己的头发里,死死揪住头皮,痛苦地弓起了身子,喉咙里发出困兽般被压抑到极致的、不成调的呜咽。
站在一旁的墨文旭看着儿子瞬间崩溃的样子,心如刀绞,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房间内,温晴被楚灵的话彻底击溃,残存的理智瞬间崩塌。
“别过来!”她尖叫一声,蜷缩得更紧,像一只受惊的刺猬,“别看我!我是个坏妈妈!我害死了你舅舅!”
门外,墨予白的呜咽戛然而止。
他听到了母亲的尖叫,那声音里的绝望和恐惧,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的心脏。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厚重的橡木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蛮力狠狠撞击,精钢打造的门锁应声崩裂,门板向内狂暴地弹开。
墨予白猩红着一双眼冲了进来,整个人像一头失控的野兽。
“妈!”
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几步冲到温晴面前,却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停住了。
他想抱住她,想告诉她自己不怪她,可伸出的手却在半空中剧烈颤抖,怎么也落不下去。
他有什么资格说不怪?
母亲独自承受这一切的时候,他在哪里?
他还在母亲的腹中,是那个最直接的“人质”,是压垮母亲精神世界的最后一根稻草。
“您没有!”
墨予白终于克制不住,双膝一软,猛地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抓住温晴瘦弱得硌人的肩膀。
“您没有!该死的是夏志远!是那个疯子!”
他咆哮着,积攒了半生的骄傲与冷硬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滚烫的泪水,顺着凌厉的下颌线砸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