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夜哭郎

我们村叫瓦塘村,三十几户人家孤零零地窝在山坳里,离最近的邻村也有二十多里山路。村子小,谁家有点什么事,不出半日就能传遍全村。可这两年,村里传的不是喜事,是接连不断的丧事。

从去年开春到今年夏天,村里走了七个人,都是45到60岁的壮年人。怪就怪在,这些人在外头打工谋生,平常不在村里住,只是偶尔回来,偏偏就在他们回村的当口出了事。更怪的是,村里二十多位六十往上的老人,一个个身子骨硬朗得很,连伤风咳嗽都少有。

村东头的五保户老韩头吧嗒着旱烟说:“这事儿邪性,一过子时,村西头老有女人哭声,呜呜咽咽的,听得人心里发毛。”

几个老人凑在一块儿嘀咕,都说自己也听见了。那声音不像活人发出的,飘飘忽忽,时远时近,顺着山风钻进窗户缝,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村里人心惶惶,最后大家凑了份子钱,请了十里八乡最有名的阴阳先生马三爷。马三爷带着罗盘在村里转了三圈,最后停在村口的老槐树下。

“这儿不干净啊。”马三爷捋着山羊胡,眉头拧成了疙瘩,“有怨气聚而不散,需做法事化解。”

村里人不敢怠慢,按马三爷的吩咐,买了香烛纸马,宰了猪羊,热热闹闹办了一场法事。马三爷穿着道袍,舞着桃木剑,从村头跳到村尾,最后把一道符埋在老槐树下。

“行了,冤魂已超度,大家安心吧。”马三爷揣着红包走了。

可没过半个月,那女人的哭声又来了,比先前更凄厉,更悲切。

然后上个月,张老四家的二小子回来了。那孩子才43岁,在省城开出租车,这次是回来看望生病的老娘。谁曾想,回来第三天,人就没了——晚上还好端端的,第二天早上就没醒来。卫生院的人说是突发心梗。

这下全村炸了锅。

张老四的老娘哭得昏死过去好几次,抓着村主任李建国的手不放:“主任啊,这可咋办啊?下一个轮到谁啊?你得想想办法啊!”

李建国召集全村开会,祠堂里挤满了人,烟雾缭绕,议论纷纷。

“马三爷不顶用,得另请高明!”有人提议。

“请谁?这方圆百里,就数马三爷最有道行。”有人反驳。

“要不...咱们自己盖座庙吧?”一直沉默的老韩头突然开口,“供个镇邪的神仙,总比靠外人强。”

盖庙可不是小事,费钱费力。但眼下这情形,谁也不敢反对。最后大家一致同意,每户出五百块钱,有力气的出力气,在村东头的小山坡上盖一座小庙,供奉钟馗像,镇邪驱鬼。

庙盖得很快,不到一个月就竣工了。红墙灰瓦,一尺高的钟馗像怒目圆睁,手持宝剑,确实有几分威严。

说也奇怪,自打庙盖好后,那女人的哭声就再没出现过。

村里人渐渐安心了,只有我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我叫小斌,在城里读过大专,现在在县文化局工作,算是村里少有的“文化人”。我不信这些神神鬼鬼,可这一连串的死亡太过蹊跷,让我寝食难安。

趁着周末,我翻出村里的户口册,开始研究那些去世的人有什么共同点。

李福贵,52岁,在县城建筑工地打工,去年三月回村祭祖,突发脑溢血去世。

赵来顺,47岁,在省城卖水果,去年六月回村给父亲过寿,酒后失足落水。

钱卫东,59岁,在外地跟儿子住,去年九月回村处理宅基地,心脏病发作。

孙长海,45岁,跑运输的,去年十一月回村喝亲戚喜酒,车祸身亡。

周建军,56岁,在县城当保安,今年二月回村看病重的母亲,食物中毒。

吴保国,60岁,在外地带孙子,今年五月回村避暑,突发哮喘。

最后是张建军,43岁,开出租的,上个月回村看母亲,睡眠中猝死。

我反复看着这份名单,忽然发现一个规律——这些人虽然都在外居住,但他们去世前,都曾在村里住过至少两晚。

我又去走访了他们的家属,得到一个更重要的信息:他们都是在回村后的第三天或第四天出事的。

这绝不是巧合。

我找到村主任李建国,说出我的发现。李建国抽着烟,半晌不说话。

“叔,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追问。

李建国叹了口气:“小斌啊,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