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回门的日子。
秀玲坐在床沿上,对着镜子拢了拢鬓角的碎发,镜子里的新媳妇眉眼带笑,眼底却藏着点说不清的忧虑。
窗台上摆着个掉漆的木匣子,里面是赵家公婆准备的回门礼——两斤水果糖,一捆用红绳系着的麻花,还有个纸包,打开是半包陈米,纸角都磨得起了毛边。
“要不……咱再添点?”
秀玲转过身,看平安正蹲在地上擦那双新皮鞋,鞋面上的鞋油还没干透,是他打了俩月零工攒钱买的。
平安抬头时,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砸在青砖地上洇出个小点:“我跟俺爹提了,他说家里就这条件。”
话音刚落,外屋就传来了吵闹声。
平安赶紧站起身,秀玲也跟着出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婆婆在跟公公拌嘴。
“就这些咋了?当年我回门,你家就拎了几个窝窝头!”婆婆的声音压得低,却带着哭腔:“我觉得这拿的就不少,秀玲娘家的条件比咱好,应该多添补咱们才对……”
平安攥了攥拳头,喉结滚了滚没说话。
他知道爹不是抠门,建筑公司管仓库的工资每月就那么点,娘常年咳嗽抓药要花钱,弟弟妹妹上学还得交学费。
可回门是大事,他看着木匣子里寒酸的东西,心里像塞了团乱麻。但是却又没有一点办法!
“我去借辆自行车。”平安突然开口。
赵老汉正蹲在门槛上抽旱烟,闻言猛地抬头,烟锅子在鞋底上磕得邦邦响:“借啥借?我那二八大杠不能骑?”
平安愣了下,赵老汉却已经起身往墙角走,那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用塑料布盖着,链条却油得能照见人影。
“爹,您不是上班要骑吗?”
赵老汉往车座上啐了口唾沫,用袖子擦了擦:“今天我跟老王走,他骑三轮车捎我一段。”说着把车把塞给平安。
“路上慢点,别摔着秀玲。”赵老汉虽然脾气古怪,但有时候还是挺有当家的样。
“爹,放心吧!”平安应着。
平安刚把自行车推出院门,就见赵老汉又追了出来,手里攥着个布包往车筐里一扔:“给你丈母娘的,自家腌的咸菜,下饭。”
布包上还留着爹的体温,平安鼻子一酸,刚想说啥,赵老汉已经背着手往回走,脊梁骨挺得笔直,后脑勺的白发在风里飘得厉害。
骑到半路,秀玲突然轻轻拽了拽平安的衣角:“你看,前面是俺大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