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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被这极致的冰冷和诡异灼烫折磨得意识模糊、几近崩溃的边缘,一个声音,穿透了层层叠叠的蝶翼摩擦声,穿透了人群死一般的寂静,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这片凝固的空气里:
“献——给——圣——树——!”
那声音嘶哑、高亢、破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在死寂的洼地里如同惊雷炸响!
是我爹!林老栓!
他不知何时已从人群中挤出,就站在离我不到十步远的地方。他枯瘦的身体挺得笔直,脸上的皱纹扭曲得如同鬼画符,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火焰,直直地刺向我——不,是刺向我身上这层蠕动的猩红“外衣”。他高高举起那只干枯的、沾满泥土的手,手臂因激动和用力而剧烈颤抖,食指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死死地指向我的方向!
“是他!是林风!圣树选中了他!用他!平息灾厄!”他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的,带着血沫和不顾一切的决绝。
人群像是被这道嘶吼注入了某种诡异的能量。短暂的死寂之后,巨大的、压抑到极致的恐惧瞬间找到了宣泄口,转化成了某种扭曲的、集体性的狂热!
“献祭!献祭给圣树!”村长的破锣嗓子紧跟着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对!圣树要的是他!是他引来了血蝶!”王寡妇尖利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去年失去了儿子,此刻眼中竟闪烁着一种扭曲的快意。
“抓住他!快!别让血蝶跑了!”一个壮汉如梦初醒,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绳子!拿血绳来!捆结实了献给圣树!”
“快啊!别耽误了时辰!惹怒了圣树,我们都得死!”
呼喊声、催促声、恶毒的咒骂声瞬间炸开!刚才还凝固如雕塑的人群,此刻像被捅了窝的马蜂,轰然涌动起来!无数只手,沾着泥土、汗水,带着狂热和恐惧的力量,猛地从四面八方伸向我!
我被彻底淹没了。不是被血蝶,而是被曾经熟悉的面孔,被那些平日里或许还会打个招呼的邻居,被那些看着我从光屁股长大的长辈!他们的手像铁钳一样抓住我的胳膊、肩膀、头发、甚至脖子!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一种要将我撕碎的凶狠。指甲深深抠进我的皮肉,带来火辣辣的刺痛。
“放开我!爹!爹!”我拼尽全力嘶喊,声音却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和血蝶翅膀的“沙沙”声里。手腕上血绳的搏动感在无数双手的撕扯下变得混乱而狂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地冲撞。
混乱中,一根粗糙冰冷的绳索猛地勒上了我的脖子!是血绳!带着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浓重腥气!紧接着是手腕、脚踝!更多的血绳缠绕上来,冰冷、僵硬,带着泥土和腐朽的味道,像毒蛇般死死捆缚住我的四肢。
我被无数双手粗暴地拖拽着,双脚离地,身体像一件没有生命的祭品,朝着洼地中心那棵缠绕着无数血绳、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老槐树拖去!视线在晃动中模糊,只能看到头顶那片令人绝望的猩红蝶毯,它们依旧覆盖着我,冰冷地扇动着翅膀,仿佛在享受这趟通往毁灭的旅程。
地面在飞速后退。人群的嘶吼、哭喊、狂热的祈祷声浪冲击着我的耳膜。越来越近了!那棵巨大扭曲的老槐树,盘根错节的树根如同无数条从地狱伸出的、等待进食的巨蟒,在浑浊的光线下狰狞地蠕动着。
就在我的身体被重重掼在冰冷、布满粘腻苔藓的树根上,后背撞击带来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的瞬间——
“喀嚓…喀嚓嚓……”
一种沉闷而令人牙酸的、仿佛巨大骨骼被强行扭断的声音,从我身下的泥土深处响起!坚实的大地,在老槐树虬结的根须下,竟然开始蠕动、拱起!
那些粗壮如成人手臂、覆盖着厚厚湿滑苔藓和暗红血绳的树根,活了!
它们如同从漫长冬眠中苏醒的巨蟒,带着令人作呕的湿滑粘腻感,开始缓慢而有力地扭动、缠绕!粗粝的树皮摩擦着身下的泥土,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与覆盖在我身上的血蝶翅膀摩擦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曲来自地狱的交响。
一根尤其粗壮、末端分叉如同巨爪的树根,带着冰冷的湿气和浓烈的土腥味,率先缠绕上我的脚踝!那力量大得可怕,像冰冷的铁箍骤然收紧,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它们缠绕上我的小腿、大腿、腰腹……冰冷、粘滑、带着巨大的、无法抗拒的拖拽力量,将我死死地固定在潮湿的泥土上,并开始一点点地、不容置疑地,将我拖向树根盘踞的最深处——那个不断拱起、如同地狱之口的黑暗缝隙!
绝望像冰冷的毒液,瞬间灌满了四肢百骸。手腕上的血绳被树根的巨力勒得深深陷入皮肉,那诡异的搏动感似乎与树根蠕动的频率产生了某种同步。喉咙被另一根缠绕上来的树根勒紧,窒息感像潮水般涌上,视野开始发黑,耳边人群狂热的呼喊变得遥远而扭曲。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我被血蝶覆盖的耳朵里响了起来。
不是来自外界。
是来自覆盖着我、包裹着我、仿佛已与我融为一体的那层猩红蝶毯的最深处!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轻柔,温婉,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笑意,却又冰冷得如同深井寒泉,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精准地刺入我濒临崩溃的神经:
“乖孩子……”
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满足的叹息,仿佛母亲终于等回了远行的游子。
“娘……终于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