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两秒……十秒……
毫无动静。
小雨的脸色依旧灰败,呼吸依旧微弱得难以察觉。心电监护仪上那条绝望的直线,没有任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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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的心,一点点沉入冰冷的深渊。被骗了?那鬼市,那灰袍人,那灵魂撕裂的痛苦……难道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就为了骗走他那点可怜的灵魂碎片?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双腿一软,无力地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双手死死抓住床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咙里发出如同困兽般的呜咽,眼泪混合着冰冷的汗水,无声地滑落。
“不……小雨……爸爸没用……爸爸没用……”他喃喃自语,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床沿上。
就在他彻底被绝望击垮的瞬间——
“咳……咳咳……”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小猫呜咽般的咳嗽声,在死寂的病房里响起!
周正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女儿的脸。
奇迹发生了!
小雨灰败如土的脸上,那层死亡的灰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活人的红晕,如同初春枝头最嫩的花苞,悄然浮现在她苍白的小脸上。她那细若游丝的呼吸,开始变得清晰、变得有力!小小的胸膛有了明显的起伏!
“嘀……嘀嘀……嘀嘀嘀……” 床头那台几乎宣告死亡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那条顽固的直线猛地跳动了一下,紧接着,开始有力地、规律地起伏!代表着生命力量的绿色数字,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向上攀升!
“小雨?小雨!”周正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了他全身,几乎将他震晕过去。他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抚摸女儿温热起来的脸颊。那熟悉的、柔软的触感,让他瞬间泪如泉涌。
“爸爸……”一声微弱但清晰的呼唤,如同天籁般响起。小雨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因为病痛而蒙尘的大眼睛,此刻虽然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疲惫,却重新焕发出清澈的光彩,懵懂地看着他。
“醒了!小雨醒了!”周正猛地站起来,像个疯子一样冲到病房门口,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狂喜地大喊,“医生!护士!快来人啊!我女儿醒了!”
巨大的惊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周正,将他灵魂撕裂的空洞和一路逃回时那如影随形的冰冷窥视感都暂时冲散了。他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感受着她小小的身体传来的温热和真实的心跳,觉得整个世界都重新明亮温暖了起来。医生们来了又走,脸上带着无法解释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们反复检查,最终只能归结于医学奇迹。周正不在乎,他只要女儿活着。
那盏从鬼市带回来的、引发灰袍人诡异关注的破旧古灯,被他随手塞进了病房角落一个存放杂物的旧纸箱里,上面还胡乱盖了几张废弃的报纸。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被遗忘的噩梦。
几天后,小雨的身体恢复得超乎想象的好,连医生都啧啧称奇。周正带着女儿回到了他们那个狭小却温馨的家。生活似乎重新回到了正轨。周正开始四处奔波,找活计,做苦力,只要能赚钱,他什么都肯干。他要为女儿攒钱,要让她过上好日子,要填补那被卖掉的十年光阴。
日子在忙碌和平静中流逝。小雨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小脸日渐红润,笑声重新充满了小小的出租屋。那盏灯,被周正彻底遗忘在了角落的杂物堆里,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直到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
窗外雷声滚滚,闪电撕裂厚重的云层,将惨白的光瞬间投进屋内,照亮了墙角那个不起眼的纸箱。一道格外刺眼的霹雳在窗外炸响,震得窗框嗡嗡作响!
“啊!”睡在里间的小雨被惊雷吓醒,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别怕,小雨!爸爸在!”周正立刻惊醒,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去安抚女儿。
就在这时,里间传来一声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被碰倒的脆响。
紧接着——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微风吹过烛芯的声音响起。
在这雷声的间隙里,这声音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雨幕,钻进了周正的耳朵。
下一秒,一股无法形容的、极其幽冷的、带着强烈腐朽气息的……蓝光,骤然从里间的门缝下透了出来!
那光芒极其诡异,不是火焰的暖黄,也不是鬼火的惨绿,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幽蓝!它瞬间侵染了门缝下的黑暗,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感。
周正的心跳骤然停止!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整个人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完全凝固、倒流!那个被遗忘在角落的破旧古灯!那个灰袍人诡异的问题!那个灵魂被撕裂时古灯爆发的刺骨寒意!
所有被巨大喜悦掩盖的恐怖记忆,如同被这道幽蓝光芒瞬间点燃的炸药,在他脑海里轰然炸开!
“小雨——!!!”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整个人如同失控的炮弹,猛地撞开里间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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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景象,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墙角那个旧纸箱被撞翻了。那盏破旧、污秽、形制怪异的古灯滚落在地。此刻,它正静静地立在那里。灯芯的位置,一小簇幽蓝色的火焰,正无声地跳跃着!
那火焰极其微弱,只有黄豆大小,却散发着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幽蓝光芒!它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那光晕非但不能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将周围映照得更加阴森可怖,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层死寂的蓝色。
小雨显然也被这突然燃起的、颜色诡异的火焰吓呆了。她穿着小小的睡衣,赤着脚站在离灯几步远的地方,小脸煞白,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惧和茫然,显然是被雷声吓醒后不小心碰翻了箱子。她小小的手里,还捏着一小盒周正晚上刚给她买的、哄她睡觉的火柴。
那簇幽蓝的火焰跳跃着,无声无息。
周正目眦欲裂,所有的思维都在这一刻被冻结、粉碎!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灭了它!立刻!马上!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没有水,他直接脱下身上单薄的汗衫,狠狠地朝着那盏燃烧着幽蓝火焰的古灯捂去!试图用布料窒息这诡异的火苗!
然而,就在他那件汗衫即将覆盖上灯盏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簇原本只有黄豆大小、安静燃烧的幽蓝火焰,仿佛被他的动作彻底激怒!它猛地向上窜起!瞬间膨胀了数倍!变成了一团拳头大小、剧烈摇曳的幽蓝火球!
一股更加冰冷刺骨、带着强烈腐朽气息的寒流,如同爆炸的冲击波,以灯盏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周正首当其冲,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极寒瞬间穿透了他捂过去的汗衫,狠狠地撞在他的胸口!
“呃!”他闷哼一声,整个人如遭重击,被那股阴冷的巨力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墙壁上!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眼前金星乱冒。
更恐怖的是,就在他被掀飞、意识模糊的瞬间,他听到了!
不是耳朵听到的。
是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的!
一种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噼啪……噼啪……
如同干燥的柴火在烈火中爆裂的声音。
但那声音的来源……是他自己!是他身体内部,是那灵魂被撕裂后留下的空洞处,传来的……燃烧声!
他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灼烧感”正从那灵魂的空洞中弥漫开来。但那不是火焰的炽热,而是一种极致的、深入骨髓的冰冷!仿佛有无形的、冰冷的火焰,正以他的灵魂为燃料,贪婪地舔舐着、吞噬着!每一次“噼啪”声响起,都伴随着一种灵魂被撕裂一小块、被永久焚毁的恐怖剧痛和随之而来的、更深沉的空虚感!
“不……!”他瘫软在冰冷的墙角,身体因为灵魂深处那诡异的燃烧剧痛而剧烈地痉挛、抽搐。他抬起手,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在窗外偶尔划过的惨白闪电映照下,他骇然发现,自己手背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一种诡异的、如同陈年纸张般的灰败色泽,正从指尖开始,迅速向上蔓延!皮肤下的血管,也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污浊的青黑色,如同死尸上的静脉网!
那盏灯,那盏被点燃的缚魂灯!它幽蓝的火光正无声地摇曳着,散发出越来越浓烈的腐朽死气,如同一个活物在呼吸。冰冷的蓝光笼罩着他,那灵魂燃烧的噼啪声,在他意识深处如同丧钟般连绵不绝地回响。
他挣扎着,徒劳地试图扑灭那火焰,但每一次靠近,那幽蓝火苗就爆发出更强的冰冷冲击。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骨骼深处发出的、令人牙酸的轻微摩擦声,仿佛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皮肤下那种令人作呕的灰败色泽正持续不断地向上蔓延,从手背到小臂,再到上臂。指尖的触感越来越迟钝,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橡胶。
“爸爸……”小雨带着哭腔的微弱声音传来,像一根细针扎在周正几乎麻木的神经上。
他猛地扭头,看见女儿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房间的另一角,小脸上满是泪痕,大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茫然,小小的身体在幽蓝光芒的笼罩下瑟瑟发抖。她看着他的眼神,不再是全然的依赖,而是夹杂了一种陌生的、仿佛看着什么可怕东西的惊恐。
这眼神,比灵魂燃烧的剧痛更让周正感到撕心裂肺的绝望!
“别怕……小雨……别怕爸爸……”他想安慰女儿,想冲过去抱住她,但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嘶哑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他刚试图移动,身体里立刻传来一阵密集的、如同无数细小冰针攒刺般的剧痛,伴随着骨骼深处那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让他眼前发黑,再次瘫软下去。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敲击声,笃、笃、笃,清晰地响了起来。
小主,
不是敲门声。
那声音……像是坚硬的指节,在敲击着……窗玻璃!
周正艰难地转动着僵硬的脖颈,目光投向那扇被厚重雨帘模糊的窗户。窗外一片漆黑,只有雨水疯狂冲刷着玻璃。然而,在窗玻璃靠近下方的位置,在屋内幽蓝灯光的映衬下,清晰地映出了一个轮廓!
一个戴着宽大兜帽、将整张脸都隐藏在深不见底黑暗中的轮廓!那身标志性的、宽大得如同裹尸布般的灰色袍子,在窗外风雨的吹打下纹丝不动!
鬼市主人!
他竟然……找上门来了!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周正的心脏。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身体却沉重得如同被钉在原地。窗外的灰影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兜帽下那片纯粹的黑暗,仿佛穿透了玻璃和雨幕,牢牢地锁定在周正身上,也锁定在那盏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缚魂灯上。
那无声的凝视,比任何咆哮都更加令人窒息。
周正猛地意识到什么!他不能在这里!不能让他唯一的女儿也暴露在这怪物的视线下!他必须离开!必须把这盏灯带走!离开小雨!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支撑着他。他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猛地扑向地上那盏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灯!这一次,那幽蓝火苗只是剧烈地摇曳了一下,冰冷的冲击感依旧存在,但似乎因为他灵魂的“燃烧”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冲击力竟减弱了一些?或者说,他的身体对这诡异的冰寒冲击,正在产生某种扭曲的“适应”?
他顾不上细想。他一把抓起那冰冷的竹柄,入手的感觉更加滑腻阴寒,仿佛握着一条毒蛇。幽蓝的火光照亮了他灰败的手,皮肤下的青黑血管如同蛛网般蔓延。他不敢去看女儿惊恐的眼睛,用尽全身力气,跌跌撞撞地冲向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