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烧的是魂… …维持交界平衡… …点灯的人会成为傀儡… …守门的… …螭魅…山林异气…杀人无形… …以御螭魅…
一个疯狂、恐怖、几乎是自毁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骤然照亮了我混乱的思维!
杜预注《左传》——“投诸四裔,以御螭魅。”
四凶被流放四裔,是为了抵御螭魅!
而这盏缚魂灯,悬挂在阴阳交界的城隍庙…
它镇压的,是不是就是…?
眼看陈响僵硬的手就要抓到我,庙外那诡异的吟唱几乎就在耳边,山林里的窸窣声已经到了门口!
我没有时间犹豫了!
“强哥!刀给我!孙薇!酒准备好!下次陈响再让你们去喂患鬼,就去!”我语速极快,声音因极度恐惧和决绝而变调,一把夺过永强手里的砍刀,然后在他们惊恐万分的目光中,做出了一个让他们魂飞魄散的动作——
我没有攻击陈响,也没有冲向庙外。
而是猛地伸出手,主动地、决绝地,朝着那盏幽蓝的缚魂灯的灯焰——
一把抓了下去!
“学姐!不要!!”
孙薇和永强的尖叫声被一种更宏大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撕裂剧痛所淹没。
嗤!
没有灼烧感。
只有一种极致的、无法形容的冰冷,瞬间从指尖窜入,顺着胳膊疯狂蔓延,所过之处,血液冻结,神经崩断,意识仿佛被扔进了绝对零度的漩涡!
我的魂魄,成了这盏邪灯的全新燃料!
幽蓝的火焰猛地蹿高,瞬间将我的手掌吞噬!那火焰没有温度,却疯狂地舔舐着我的灵魂,一种比肉体痛苦强烈千万倍的汲取感席卷而来,我感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快速抽离,注入那盏古旧的灯笼!
视野开始模糊、晃动,色彩迅速褪去,耳边响起尖锐的蜂鸣。孙薇和永强惊恐扭曲的脸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但同时,一种诡异的“洞察力”也随之涌入我即将涣散的意识。
我“看”到了——灯笼底座,那被厚厚油污和灰尘覆盖的地方,隐约透出几个模糊的、扭曲的古老符文!而在灯笼内部,那盘凝固的、暗黄色的腐油灯油中,似乎沉淀着一些极细小的、类似骨灰般的渣滓,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镇压气息。
而灯笼光芒照耀的阴影之下,庙堂冰冷的地面上,隐约浮现出一幅巨大的、由暗淡光线勾勒出的复杂契约图案!图案的中心,正是那盏灯!而图案延伸的线条,如同锁链,一端缠绕着灯,另一端则蜿蜒指向庙外山林——那螭魅吟唱传来的方向!
缚魂灯,它真正的作用,不仅仅是照亮阴阳交界,它更是一个契约核心,一个镇压物!它以魂魄为燃料,维持着这个古老的契约,将某个极其可怕的东西——很可能是螭魅的源头——阻挡在“边界”之外!
陈响点燃了它,契约被意外激活,但燃料(他的魂魄)即将耗尽,且并非自愿,导致契约不稳,“门”户松动,才引来了各种邪祟躁动!而他作为点灯者,被灯控制,本能地想去修补,却不得其法,只能用喂食患鬼等方式暂时平息混乱!
我的魂魄正在疯狂燃烧,剧痛和冰冷交织,意识快速流失。
但我必须撑住!必须在魂飞魄散之前,看清那个契约的全貌!找到掌控它…或者…彻底毁掉它的方法!
灯笼的幽蓝光芒在我眼中疯狂闪烁,映照出地面那巨大而古老的契约图案的更多细节。我的视线开始涣散,剧痛的冰冷撕扯着我的神智,但那股疯狂的执念像最后一根钉子,将我即将飘散的意识死死钉在原地!
图案复杂得令人头晕目眩,由无数扭曲的、仿佛活着的符文和诡异的几何线条构成,中心是灯,外围延伸出数道主要的锁链般的纹路,其中一道赫然指向山林(螭魅),另一道指向那片监狱废墟(患鬼),甚至还有一道极其微弱的,指向我们来的方向——旅馆(镜渊鬼?)…它们彼此纠缠,形成一个脆弱而危险的平衡。
而此刻,代表螭魅的那道纹路正在剧烈地闪烁、躁动,仿佛随时要挣脱束缚!代表灯的核心区域,光芒也明灭不定,显示燃料即将耗尽!
陈响因为我触碰灯焰的动作而停滞了一瞬,那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微弱的、属于他本人的困惑和痛苦,但随即又被灯的控制淹没。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再次向我伸出手。
庙外,那诡异的吟唱声已经近在咫尺,仿佛就在门口回荡,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贪婪。山林里的窸窣声变成了清晰的、什么东西刮擦着地面和门板的刺耳声响。
孙薇的哭声和永强压抑的咆哮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没有时间了!
魂魄燃烧的速度远超想象,思维已经开始碎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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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契约的核心是灯…燃料是魂…那控制契约的呢?
我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灯笼底座那几个被油污掩盖的符文上!那些符文…给我一种奇异的感觉…它们似乎…不仅仅是装饰…
拼了!
我用尽最后一丝对身体的掌控力,猛地抬起另一只尚未被灯焰完全侵蚀的手——手中紧紧握着那把永强给的、沉甸甸的、生锈的杀猪刀!
将体内最后残存的所有力气,连同正在被疯狂燃烧的魂魄之力,一起灌注其中!
不是砍向灯笼!也不是砍向陈响!
而是用那厚重布满锈迹的刀尖,狠狠地、精准地——刮向灯笼底座那几个模糊的古老符文!
滋啦——!
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刮擦在骨头上的声音响起。
锈迹斑斑的刀尖与坚硬的灯笼底座剧烈摩擦,迸溅起几点暗黄色的油污和细微的火星!
幽蓝的灯焰骤然疯狂跳动,像是被狠狠刺痛了一般!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的吸力传来,我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几乎要被瞬间抽干!
“呃啊——!”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眼前彻底一黑,几乎彻底失去意识。
但就在那彻底黑暗降临的前一瞬。
我看到了。
刀尖刮擦之下,油污褪去,露出了符文之下——另一层更加古老、更加深邃、仿佛用鲜血烙印而后彻底沁入材质的——暗红色印记!
那才是真正的契约核心!
一个冰冷的、充满无尽威严和镇压之力的——古体“御”字!
而几乎同时,庙外那逼得很近的、贪婪的螭魅吟唱,猛地变成了一声尖锐无比、充满了惊怒和痛苦的嘶啸!
刮擦门板的声音骤然停止。
山林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仿佛什么巨大东西重重倒地的声响。
契约…被加强了?!因为我注入了更强的魂魄之力,并且…阴差阳错地“擦亮”了真正的镇压核心?
这个念头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意识彻底沉入无边的、冰冷的黑暗。
最后一刻的感觉,是身体向前扑倒的失重感,以及…耳边似乎隐约传来孙薇和永强混杂着极度惊恐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呼喊…
…还有陈响那破败喉咙里发出的、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挣脱了什么的…
…叹息。
黑暗。
冰冷。
无休止地下坠。
像被抛入了冥河的最深处,腐臭的河水灌满口鼻,却没有窒息,只有永恒的沉沦。意识是一缕即将散尽的轻烟,被无形的寒风撕扯。
痛楚反而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绝对的“空”。
我是谁?
林溪…民俗学…奶奶…城隍庙…灯…
缚魂灯!
这个名字像一道微弱却尖锐的闪电,刺破了浓稠的黑暗。
我不能散!契约…螭魅…
求生的本能,或者说,是比本能更强烈的、属于“林溪”这个存在的最后执念,猛地攥住了那缕即将飘散的轻烟。
下坠感骤然停止。
我“睁”开了眼。
没有眼睛。没有身体。我仿佛悬浮在庙宇的半空,以一种绝对冷静又绝对疯狂的上帝视角,“看”着下方的一切。
我的物理躯体倒在地上,就在那盏缚魂灯的下方,脸色灰白,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一只手的皮肤焦黑干瘪,保持着抓握灯焰的可怖姿势,却诡异地没有留下任何火焰灼烧的痕迹。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魂魄被强行撕裂后的死气弥漫开来。
孙薇和永强瘫软在几步之外,脸上毫无人色,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死死地盯着我倒下的身体,又猛地抬头看向悬浮的我——他们看不见我现在的状态,却能感觉到某种可怕的变化发生了。
陈响僵立在原地,保持着向前伸手的姿势。但他脸上那标志性的、属于灯奴的僵硬微笑,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茫然和空洞,甚至…一丝微弱的、属于“陈响”本人的痛苦和挣扎,在他那双死灰的眼眸深处闪烁明灭。我方才疯狂的行为,以及那短暂却强烈的契约加强,似乎剧烈地冲击了缚魂灯对他的控制。
庙外。
那古老诡异、催魂夺命的螭魅吟唱,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