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灯上的裂纹越来越多,光芒开始不稳定地闪烁,如同心跳骤停前的挣扎。
没有时间了!
陈默的目光猛地扫过整个地下空间,扫过那些古老的、刻着符文的墙壁,扫过中央那已经化为粉末的法阵遗迹,最后定格在手中那即将破碎的心灯上。
一个更加疯狂、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不再试图用光芒阻挡纸人,而是猛地将体内最后一丝气力,连同那年轻人匕首上残留的、与他血液混合的微弱力量,疯狂地注入心灯!
“如果无法净化……”他眼中闪过决绝的疯狂,“那就一起解脱吧!!”
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用尽最后力气,将那颗光芒炽盛到极点、布满裂纹的白玉心灯,狠狠地砸向了地面中央——那原本法阵核心、如今布满干尸粉末的地方!
“爆啊!!!”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咔嚓——!!!
白玉心灯终于不堪重负,在那蕴含着古老力量和无数怨念的土地上,轰然爆碎!
没有惊天动地的冲击波。
只有一片无比纯粹、无比浩瀚、柔和却势不可挡的白色光海,以爆炸点为中心,如同水银泻地,瞬间席卷了整个地下空间!吞噬了一切!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的动作都凝固了。
扑向陈默的纸人,离他最近的那些,它们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了他的皮肤,那冰冷的触感清晰无比。
然后,白光淹没了它们。
陈默感到一股温暖到极致、却也霸道到极致的力量冲刷过他的身体,穿透他的灵魂。他肩头那镜中鬼留下的阴寒鬼印,在这白光中发出最后一声细微的哀鸣,如同冰雪般消融殆尽。一股难以形容的轻松感传来,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但他来不及感受这些。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白光中的纸人们。
它们没有像邪恶之物被净化那样灰飞烟灭。
在白光的笼罩下,它们身上那层由邪术和怨念构成的、惨白僵硬的“纸”的形态,开始如同潮水般褪去、消散……
显露出里面被囚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模糊的、半透明的人形光影!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穿着不同时代的衣物,脸上不再是怨毒和空洞,而是浮现出茫然、解脱、悲伤、以及最终归于平静的表情。
他们……变回了原本的灵魂形态!
白光温柔地包裹着这些刚刚解脱的灵魂,洗涤着它们身上残留的怨气与痛苦。
古老的符文墙壁在这片浩瀚的白光中发出最后的微光,然后彻底黯淡,化为普通石头。
地面上,巫师的骨粉和心灯的碎片在白光中缓缓沉入地下,仿佛被这片土地最终净化、接纳。
白色的光海开始缓缓消退,如同退潮。
那些被解脱的灵魂光影,变得愈发透明,他们纷纷抬起头,仿佛看向了某个不存在于这世间的方向,脸上露出了安宁的神色。然后,他们的身影开始逐渐变淡,化作点点柔和的光粒,如同逆飞的萤火虫,向着上空飘散,最终彻底消失在这片地下空间。
结束了。
小主,
真的……结束了。
白光彻底散去。
地下空间恢复了黑暗,只有墙壁上几盏早已熄灭的青铜灯盏,和……从头顶那个被纸人撞开的入口处,漏下的……一丝微弱的、真实的……晨曦的光芒。
陈默无力地瘫坐在地上,靠着石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全身虚脱,没有一点力气,灵魂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平静。
他活下来了。
他用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终结了这一切。
地下的古老怨灵,超脱了。
那上面的……那些纸人呢?它们是否也……
他挣扎着,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沿着来时的石阶,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上爬去。
爬出地洞,回到祠堂大殿。
阳光从破败的门窗和屋顶的漏洞照射进来,形成一道道清晰的光柱,驱散了沉积多年的阴霾。
大殿里,空空如也。
那些原本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纸人,全部消失了。没有碎片,没有灰烬,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只有地面上残留的一些凌乱足迹,证明着昨夜疯狂的追逐并非梦境。
他踉跄着走出祠堂大门。
荒村,依旧破败,却在晨光中褪去了那层令人窒息的死寂和诡异。微风拂过,带来草木的气息,虽然荒凉,却不再是那种腐朽的恶臭。
家家户户依旧门窗紧闭,但那种被窥视、被诅咒的感觉消失了。
他走到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回头望向这座沐浴在晨曦中的荒村。
一切都结束了。
古镜碎了,镜中鬼灭了,纸人超生了,鬼嫁……成了一场荒诞的噩梦。
他在树下坐了很久,直到阳光变得温暖。
然后,他起身,辨认了一下方向,拖着伤痕累累却无比轻松的身体,一步一步,向着山外走去。
他的背影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
荒村重归寂静,只有风声掠过废墟,仿佛一声悠长的、解脱的叹息。
阳光刺眼。
陈默站在山路的尽头,最后一次回望那片吞噬了无数恐惧与挣扎的山坳。古宅、荒村、祠堂……一切都隐没在郁郁葱葱的绿色之下,安静得像一场被惊醒后又沉沉睡去的噩梦。
肩头那片冰寒的鬼印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脱般的轻盈,以及无处不在、深入骨髓的酸痛。他身上的新郎红衣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泥污、血渍和绿色的苔痕,像个从坟堆里爬出来的乞丐。
辨认了一下方向,他拖着几乎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沿着依稀可辨的土路,踉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