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逃出来了?
从那个恐怖的永恒剧场?
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未来得及涌上心头,胖子就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的右脚脚踝处,一圈皮肤变得漆黑如墨,并且散发着淡淡的黑气,冰冷刺骨,毫无知觉。
那截被一同拖出来的黑暗触须,像濒死的毒蛇般扭动了几下,最终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中。
但它留下的“印记”,却清晰地烙印在了胖子身上。
远处,城市边缘的灯火模糊可见。但在这片荒废的古宅地界,只有风声穿过破败屋檐的呜咽,听起来……像极了舞台上那无尽的叹息和低语。
他们的身体逃出来了。
但那场夜戏的惊魂,真能如此轻易地落幕吗?
那冰冷男声最后的话语,如同诅咒般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欢迎成为新角儿……”
那声尖细扭曲的唱腔如同冰冷的针,刺破了招待所内短暂的、虚假的安宁。
胖子瘫软下去,再次陷入半昏半醒的状态,嘴里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呻吟。脚踝处的漆黑似乎又向上蔓延了一丝,那股冰冷的麻木感正缓慢地蚕食着他的小腿。
“很多声音……在他脑子里唱……”阿雅脸色惨白,抱紧了自己,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无形的侵蚀,“那个剧场……它还在……它通过胖子在说话!”
小李猛地从窗边退回,心脏狂跳不止。“外面……外面好像有东西。”他压低声音,将刚才看到的模糊戏服身影说了出来。
恐慌如同实质的墨汁,在狭小破败的房间内弥漫开来。被标记,被追踪,甚至可能正在从内部被同化——这个认知比直接的鬼怪更加令人绝望。
“不能待在这里了!”大康猛地站起,动作牵扯到之前的伤处,让他咧了咧嘴,“这里太暴露!我们必须立刻去找懂行的人!”
“深更半夜,去哪找?”张先生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他还在和那件脱不下来的腐朽长衫搏斗,那衣服仿佛长在了他的皮肤上。
“我知道一个地方……”张先生忽然停下动作,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城南有座极老旧的三清观,香火几乎没了。我收集本地传说时去过一次,那个老道士……看着不像一般人,眼神太清亮,而且观里有些东西,年头吓人。”他苦笑一下,“当时只觉得是故弄玄虚,现在……死马当活马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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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黑暗中唯一能看到的微弱火苗。
没有时间犹豫。五人再次互相搀扶着,悄无声息地溜出招待所,融入凌晨最深沉黑暗的街道。他们避开主路,专挑狭窄背阴的小巷穿行。每一步都提心吊胆,风吹草动,远处车辆的微光,甚至野猫窜过的影子,都能让他们惊出一身冷汗。
胖子几乎完全无法行走,他的体重成了最大的负担。那诡异的哼唱声时不时从他喉咙里漏出来,调子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接近永乐戏院里那令人疯魔的旋律。他的意识时清醒时模糊,清醒时恐惧得浑身发抖,模糊时则眼神呆滞,嘴角甚至会扯出模仿旦角的、僵硬诡异的微笑。
阿雅的状态也越来越差。她不止听到青楼怨女的哭泣,开始看到模糊的、穿着旧式衣裙的透明影子在巷口一闪而过,低低的叹息声仿佛就贴着她的耳根。她紧紧抓着身边人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小李和大康一左一右架着胖子,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小李的手腕依旧会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做出戏曲的手势。大康则感到后背发凉,总觉得有东西在黑暗中跟着他们,无声无息。
张先生走在最前面带路,那件脱不下的长衫让他看起来像个从坟里爬出来的落魄鬼魂,他自己也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打量他这身“新装”。
就在他们拐进一条堆满垃圾的死胡同时,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胡同尽头,那原本应该是墙壁的地方,空间开始如同受热的蜡一样融化、扭曲。
滋滋的轻响中,一片熟悉的、破败的舞台景象浮现出来——赫然是永恒剧场里永乐戏院的那一部分布景!虽然模糊晃动,如同海市蜃楼,但那几个穿着华丽戏服、面容呆滞如死的身影已经隐约可见,它们机械地朝着胡同口“走”来,无声的唱腔仿佛能直接穿透灵魂!
“后退!!”小李肝胆俱裂,嘶声大吼。
他们猛地转身,想冲出胡同,却发现来路不知何时也被淡淡的黑雾笼罩,雾中,几个窈窕的、穿着旗袍的枯骨轮廓正若隐若现,骨骼摩擦的咔哒声细微却清晰!
前后夹击!
空间在被强行重叠!那个剧场的主人,正在用这种方式抓捕他们!
“跟它拼了!”大康眼睛赤红,放下胖子,顺手抄起墙角一根生锈的铁棍,就要朝着那逼近的无面戏子冲去。
“没用的!物理攻击对它无效!”小李死死拉住他,心脏几乎跳出胸腔。绝望如同冰水浇头。
就在这时,张先生猛地摸向胸口——他之前塞钱给老鸨时,顺手将找零的几枚铜钱塞进了衬衫口袋。他掏出那几枚冰冷的硬币,也顾不上有没有用,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扭曲的舞台景象和黑雾狠狠砸了过去!
“滚开!”
硬币穿过扭曲的空间,叮当落地。
然而,就在硬币穿过那“边界”的瞬间,其中一枚年代似乎最为久远、边缘都已磨损的铜钱,极其短暂地闪过了一丝微不可见的金光。
那逼近的无面戏子和枯骨身影,动作齐齐顿挫了一下,仿佛流畅的影片被卡了一帧!
虽然只有一瞬,但足够了!
“这边!”阿雅突然指着侧面一堵看起来无比坚实的砖墙尖叫道,“那里!刚才闪了一下!是道观的门!”
在她的眼中,那面墙此刻正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透明感,后面隐约可见一座古旧道观朱红色大门的轮廓!
没有时间思考为什么是墙!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五人用尽最后力气,朝着那面墙狠狠撞了过去!
预料中的碰撞没有到来。他们像是撞破了一层冰冷的气泡,耳边响起一声轻微的、如同布帛撕裂的“嗤啦”声。
天旋地转。
下一秒,他们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周围不再是肮脏的胡同。
一股淡淡的、陈旧的香火味涌入鼻腔。
月光透过古老的窗棂,洒下清冷的光辉。
他们摔在了一座极为古旧的道观庭院里!身后是紧闭的朱红色大门,门上贴着神将画像,虽已褪色,却自有一股威严。而他们撞进来的那面“墙”,此刻看来就是观内坚实的院墙,毫无异常。
暂时……安全了?
“无量天尊……”一个苍老却清朗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五人惊魂未定地抬头。
只见大殿前的石阶上,一位须发皆白、穿着破旧蓝色道袍的老道士正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们。他面容清癯,眼神澄澈得不像老人,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他手中持着一把古朴的麈尾,刚才那声轻微的撕裂声,似乎就是由此发出。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五人,在胖子那漆黑的脚踝、张先生身上腐朽的长衫、阿雅惊惶的眼睛、小李不自觉微颤的手腕、以及大康眉宇间的黑气上逐一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