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回头。
沈渊就站在庭院中央,离她不过十步之遥。月光毫无遮挡地洒在他身上,将他苍白的面容和腰间那疯狂蠕动的血炬妖照得清晰无比。暗红的粘液顺着他的裤腿滴落,在他脚下形成一小圈不断扩大污渍。他看着她,嘴角再次扯起那僵硬扭曲的弧度,缓缓抬起手,指向她。
“回来……”
林晚照背靠着冰冷坚硬的祠堂木门,退无可退。她看着那张曾让她魂牵梦萦的脸,如今只剩下恐怖与陌生,泪水混杂着血污和汗水,模糊了视线。
“渊郎……”她喃喃低语,声音破碎不堪,“如果你还有一丝魂灵……救我……”
似乎是对她话语的回应,沈渊前行的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眼中那冰冷怨毒的光芒再次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闪烁。但他腰间的血炬妖立刻更加剧烈地收缩蠕动,顶端的吸盘发出尖锐的嘶鸣,仿佛在镇压宿主的反抗。那瞬间的凝滞消失了,他的步伐再次变得坚定而充满杀意。
距离在缩短。五步……四步……
林晚照的目光绝望地扫过四周,落在祠堂门口右侧——那里立着一座半人高的石制貔貅雕像,是沈家祖上请来镇宅的,历经风雨,表面已布满青苔和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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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沈渊伸出冰冷僵硬的手,即将触碰到她脖颈的瞬间!
“啊——!”林晚照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嘶吼,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一股力量,猛地向旁边一滚,同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那座石貔貅!
石像基座本就因年代久远而有些松动,被她这拼死一撞,竟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猛地向一侧倾倒!
“轰隆!”
沉重的石貔貅并没有砸中沈渊,而是堪堪擦着他的身体,砸落在他身前半步之地,溅起一片尘土和碎石!但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震动,似乎强烈地干扰了那邪物!
“嘶唧——!”
血炬妖再次发出尖锐痛苦的嘶鸣,缠绕在沈渊腰间的部分剧烈痉挛,吸附的力量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松动!沈渊前冲的势头被阻,身体一个踉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某种类似于……惊惧的表情?不是对人的恐惧,而是某种邪物对带有镇煞意味的古物本能的忌惮!
就是现在!
林晚照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猛地从地上弹起,不再试图撞门,而是转身沿着祠堂的外墙,发足朝着宅院大门的方向狂奔!她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冲出这个被邪祟占据的家!
身后传来了沈渊(怪物)暴怒的、非人的咆哮,以及血炬妖尖锐的嘶鸣,还有沉重的、急速追来的脚步声!
宅院大门就在前方!门闩近在咫尺!
她伸出手,指尖几乎已经触碰到了那冰冷粗糙的木闩!
一股巨大冰冷的力量猛地从后面拽住了她的头发,将她狠狠向后掼去!
“砰!”
林晚照的后背重重撞在庭院中央那棵枯死的老槐树上,震得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前一阵发黑,鲜血从嘴角溢出。
沈渊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腰间的血炬妖因为暴怒和之前的创伤而显得更加狰狞,血色身躯剧烈起伏,粘液不断滴落。他眼中的冰冷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不再有任何言语,只是缓缓抬起了手,再次抓向她的喉咙,那速度快如闪电!
结束了……
林晚照闭上了眼睛,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沉重而急促的拍门声,如同擂鼓般从宅院大门外传来!打破了这死亡追逐的寂静!
“沈家娘子!沈先生!开门!快开门!”是里正焦急洪亮的声音,隐约还夹杂着其他几个乡邻的嘈杂呼喊,“阴河那边又漂下来一具尸体!像是上游李家庄的那个寡妇!死状和张寡妇一模一样!干尸!这邪门事儿没完了!快开门!大家伙儿都在,得赶紧商量商量!”
门外的火光透过门缝隐约照了进来,人声鼎沸,显然聚集了不少被惊动的村民。
这突如其来的干扰,让沈渊(怪物)的动作猛地一僵!他抓向林晚照喉咙的手停在半空,霍然转头,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向大门方向,里面充满了被打断的暴怒和一种……对聚集人气的忌惮!
他腰间的血炬妖也仿佛受到了惊吓,蠕动变得焦躁不安,吸盘开合的速度加快,发出细微的“噗噗”声。
林晚照猛地睁开眼睛!
求生的欲望再次点燃!这是最后的机会!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趁着怪物被门外动静吸引的瞬间,朝着旁边奋力一滚!同时张开嘴,用嘶哑破裂的声音发出她能发出的最大呼喊:
“救——”(命字还未出口,一只冰冷的手已经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后续的呼救扼杀在喉咙里!)
但那半声呼喊,在死寂的夜里,已然传了出去!
门外,里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惊疑:“什么声音?!我好像听到沈家娘子的叫声了!不对劲!快!把门撞开!”
“砰!砰!砰!”
更加猛烈的撞门声响起,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沈渊(怪物)死死捂着林晚照的嘴,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力气大得要将她的颈骨捏碎。他低头看着她在月光下因窒息而痛苦扭曲的脸,眼中冰冷的光芒急剧闪烁,似乎在权衡,在挣扎。
最终,对门外越来越多人群的忌惮,压倒了立刻吞噬猎物的欲望。
他猛地松开手,如同丢弃一件破烂的玩偶,将几乎昏迷的林晚照甩在地上。
他不再看她,也不再理会门外越来越响的撞门声和呼喊,只是僵硬地、迅速地转过身,步履有些仓促地、带着腰间那依旧焦躁蠕动的血炬妖,朝着宅院最深处的黑暗角落退去,身影很快融入了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
“轰隆——!”
一声巨响,宅院大门终于被村民们合力撞开!
火把的光芒瞬间涌入,驱散了庭院入口处的部分黑暗。里正和七八个手持棍棒、农具的乡邻冲了进来,火光摇曳,映照着他们惊疑不定的脸。
“沈家娘子!”
里正一眼就看到了瘫倒在老槐树下、衣衫凌乱、脖颈青紫、嘴角淌血、奄奄一息的林晚照。他大惊失色,连忙带人冲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沈先生呢?!”有人急切地问道。
林晚照躺在冰冷的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被火光照亮些许的、依旧深邃恐怖的宅院深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只有泪水混合着血污,无声地滑落。
一个乡邻举着火把,狐疑地照向沈渊消失的黑暗角落。火光扫过地面,那里,隐约可见一串湿漉漉的、带着暗红粘液的脚印,一路蜿蜒,通向宅邸后方,那阴河水流经的方向。
夜风吹过,带来阴河水永不消散的腥腐气息。
月光依旧惨白,冷冷地照耀着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恐怖、此刻被村民们闯入,却依旧显得诡异而孤立的宅院。
永不分离?
林晚照的指尖深深抠进身下冰冷的泥土里。
那缠绕在亡夫腰间的、血红的、蠕动的东西,和它带来的冰冷触感与浓郁血腥,如同最深的梦魇,早已侵入骨髓。
而这场与邪物、与亡夫皮囊的恐怖纠缠,似乎……还远未结束。
祠堂方向,那扇依旧紧闭的、漆色斑驳的木门,在火把光芒的边缘投下浓重的阴影,沉默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