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利用他、意图不明的诡异纸扎匠,后有索命在即的恐怖纸魂客。
他握着那罐冰冷粘稠的血髓墨,站在阴暗的地下石室里,感觉自己就像狂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彻底吞噬。
真正的绝境,似乎此刻才刚刚降临。
李老头一步步走下石阶,佝偻的身影在昏暗的手电光下拉出扭曲晃动的长影。他那张平日里显得麻木浑浊的脸,此刻在阴影与光线的交错下,竟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狰狞与狂热。他的眼睛,像两簇鬼火,死死地钉在林凡手中那个敞开的黑色陶罐上,里面翻涌着贪婪、渴望,以及一种近乎病态的满足。
“放下它,后生仔。”李老头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缓缓逼近,“这东西,不是你能碰的。它是灾祸,是诅咒,碰了它,只会让你死得更快,更惨。”
林凡背靠着冰冷的石壁,退无可退。手中陶罐传来的冰冷粘稠触感,以及那直冲灵魂的邪异气味,让他阵阵作呕,却也成了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武器”。他紧紧抱着陶罐,如同抱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声音因高烧和恐惧而颤抖,却带着一丝不肯屈服的倔强:“你……你一直在利用我!你根本就知道这里!你知道血髓墨!”
李老头干裂的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面部肌肉的抽搐:“利用?哼,若不是老夫指点你‘寄魂’之法,你早就被那引路童子勾了魂去,还能活到现在?带你找到这血髓墨,是你的造化!把它给我,或许……老夫心情好,还能告诉你如何使用它,对付那东西。”
他的话语充满了蛊惑,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冰冷光芒,却明白无误地告诉林凡,交出墨的下场,绝不会比落在纸魂客手中好多少。这老家伙想要独吞这邪墨,而且,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
不能给他!绝对不能!
林凡猛地将陶罐往身后一藏,另一只握着匕首的手横在身前,尽管他知道这匕首对李老头恐怕没什么用处。“你别过来!”
李老头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凶光:“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不再废话,干瘦的身躯竟异常敏捷,一个箭步上前,枯柴般的手直取林凡怀中的陶罐!
林凡本就高烧虚弱,又经过长途跋涉和极度惊吓,反应慢了半拍。眼看那只布满老茧和颜料污渍的手就要抓住陶罐,他情急之下,握着匕首的手胡乱向前一挥!
“嗤啦——”
匕首划破了李老头的衣袖,在他干瘦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口子。
李老头吃痛,闷哼一声,动作一顿,看向林凡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怨毒:“小杂种!找死!”
他不再顾忌,另一只手快如闪电般探出,不是抓向陶罐,而是直接掐向了林凡的脖子!那手指冰冷坚硬,力道大得惊人,瞬间就让林凡呼吸困难,眼前发黑。
挣扎中,林凡怀中的陶罐脱手飞出!
“不!”林凡心中绝望呐喊。
陶罐并没有摔碎,而是“咚”的一声,落在铺满灰尘的石地上,滚了几圈,罐口倾斜,一些粘稠的、暗红色的血髓墨泼洒了出来,沾染在冰冷的地面和几片散落的、厚实泛黄的纸扎残片上。
那泼洒出的墨迹,在灰尘中显得格外刺目,散发着更加浓烈的邪异气息。
李老头看到墨汁泼出,心疼得面部扭曲,掐着林凡脖子的手更加用力,似乎想立刻结果了他再去抢救那宝贵的邪墨。
林凡拼命挣扎,双脚乱蹬,窒息感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贴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阵极其轻微、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震颤声,突兀地在石室中响起。
来源,正是那泼洒了血髓墨的地面,以及……那几片沾染了墨迹的纸扎残片!
李老头掐着林凡的手猛地一僵,浑浊的双眼惊恐地瞪大,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东西,死死地盯着那片泼墨之地。
林凡也感觉到了。一股远比纸魂客更加阴冷、更加深沉、带着无尽怨毒与死寂的气息,正从那泼洒的墨迹和纸片上升腾而起!那气息仿佛有实质,让石室内的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
血髓墨……被激发了?被这石室里的纸扎残片,或者这石室本身的环境?
没等两人反应过来,那几片沾染了血髓墨的纸扎残片,竟无火自燃!
不是寻常的火焰,而是……幽绿色的、冰冷刺骨的火焰!
绿火无声地燃烧着,迅速吞噬着纸片,却没有产生任何热量,反而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阴寒和怨气。火焰中,似乎有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在闪烁、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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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更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
石室四周的墙壁,那些粗糙的、布满青苔和灰尘的石块缝隙里,开始渗出汩汩的、暗红色的液体!那液体粘稠腥臭,与血髓墨的气息同源,却更加污秽!它们如同活物般沿着墙壁流淌而下,所过之处,连石头都仿佛被腐蚀,发出“滋滋”的轻响。
整个石室,瞬间变成了一个恐怖的、被至邪之物激活的炼狱!
“不好!地脉秽血被引动了!这墨……这墨和此地怨气共鸣了!”李老头发出惊恐的尖叫,再也顾不得林凡和那罐血髓墨,猛地松开掐着林凡的手,如同见了鬼一般,踉跄着就要往洞口逃去!
林凡摔倒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贪婪地呼吸着那混合了邪异墨香和污血的冰冷空气。他看到李老头的仓皇逃窜,也看到了石室内正在发生的恐怖异变。
他明白,这是机会!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目光一扫,落在了那滚落在地、依旧残留着大半罐血髓墨的陶罐上,以及……李老头因为惊慌掉落在一旁的一个粗布褡裢。那褡裢口敞开着,露出里面一些朱砂符纸,还有……几支秃了毛的旧毛笔!
没有时间犹豫了!
林凡猛地扑过去,一把抓起陶罐和一支毛笔。他扯开自己早已被冷汗和泥污浸透的前襟,露出瘦削的胸膛。
他不知道具体的符咒该如何画!陈教授只说是“特定的符咒”,李老头更是讳莫如深!但他记得照片上那些残片的朱砂痕迹,记得那扭曲、古老、充满禁忌力量的线条!
拼了!
他蘸饱那粘稠、冰冷、散发着无尽怨念的血髓墨,将全部的精神、全部的意志、对生的渴望和对那纸魂客的恐惧,都凝聚在笔尖!
然后,他狠狠地将笔尖按在了自己的左胸,心脏的位置!
“呃啊——!”
笔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极致的痛苦瞬间爆发!那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带着倒刺的针,同时扎进了他的灵魂,并且要将世间最深的怨毒和寒意,强行灌注进去!
他的皮肤在墨迹下发出轻微的“嗤嗤”声,仿佛在被腐蚀。那墨色迅速渗透,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道扭曲、诡异、仿佛拥有自己生命的暗红色符咒线条!
他凭借着一股狠劲和模糊的记忆,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在自己胸口勾勒着。每一笔,都像是在用烧红的烙铁烫灼灵魂;每一划,都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随之流逝。高烧、虚弱、灵魂的剧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彻底摧毁。
但他没有停下!他不能停下!
当他画出最后一笔,一个残缺不全、却散发着浓郁邪异气息的暗红色符咒,赫然出现在他的胸膛上时,他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只剩下胸膛剧烈起伏,符咒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如同一个活着的、寄生在他身上的邪恶生命。
而石室内的异变,也达到了高潮。
幽绿的鬼火燃烧得更旺,墙壁上渗出的污血几乎覆盖了半面墙,整个空间充满了令人疯癫的怨念嚎叫。已经逃到洞口的李老头,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抓住,猛地拖拽了回来,瞬间被那蔓延的污血和绿火吞没,只来得及发出几声短促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便再无声息。
林凡看着这一幕,心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无尽的冰冷。
就在这时——
“窸窣……窸窣窣……”
那熟悉的、如同无数纸张摩擦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而且,这一次,声音的来源……就在洞口!
林凡艰难地抬起头。
洞口处,那个孩童大小的、泛黄的纸人,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
空白的脸,正对着石室内瘫倒的林凡。
它来了!在月晦之夜正式降临前,它还是来了!
是因为血髓墨的激发?还是因为它感应到了林凡身上那与它同源却又相克的邪异力量?
纸人没有立刻进来。它似乎对石室内弥漫的血髓墨气息和那幽绿鬼火、污秽血墙,也感到一丝本能的忌惮。它空白的脸部,微微转动,仿佛在“观察”着这炼狱般的景象,以及……胸膛上绘制着诡异符咒的林凡。
然后,它抬起了手。
不是招手。
那只纸糊的手,直直地指向了林凡。一股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清晰的“锁定的感觉,瞬间缠绕住林凡的全身,让他如同坠入冰窟。
它要动手了!
林凡看着那指向自己的纸手,又感受到胸口符咒传来的、与周围邪异气息隐隐对抗的冰冷刺痛感,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不知道这仓促画下的、残缺的符咒是否有用。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猛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起地上那支蘸满了血髓墨的毛笔,对着自己胸口那未完成的、或者说他记忆不全的符咒核心,狠狠地、决绝地,点下了最后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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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仿佛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他胸口的残缺符咒,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暗红色的光芒!那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吞噬一切的邪异力量!与此同时,石室内弥漫的血髓墨气息、幽绿鬼火、墙壁污血中蕴含的怨念,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疯狂地朝着他胸口的符咒汇聚而来!
“吼——!”
一声非人的、充满了痛苦与暴戾的咆哮,从林凡口中发出!那不是他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带着血髓墨中蕴含的无数枉死者的怨念!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股庞大而邪恶的力量冲刷、挤压,几乎要彻底消散。但他的身体,却在那股力量的驱动下,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他的眼睛,变成了纯粹的血红色,看不到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无尽的怨毒与冰冷。
他看向洞口那个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而有些“愣住”的纸魂客。
然后,他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