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镜冢(下)

那几个逼近的研究人员脸上狂热的笑容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面对失控力量的极致恐惧。他们试图阻拦,但林默的速度太快,决绝的气势太盛,他们手中的古怪器械尚未举起,那道燃烧着绝望火焰的身影已经与他们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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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镜似乎感知到了致命的威胁。镜面中央那旋转的、由无数痛苦面孔构成的微型宇宙骤然加速,光芒变得刺目而混乱,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冰冷的吸力爆发出来,不再是拉扯魂魄,而是要将他整个存在彻底吞噬、碾碎!

林默感到自己的皮肤、肌肉、骨骼都在发出哀鸣,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分解成最基本的粒子,投入那片永恒的疯狂。意识在庞大的压力下开始模糊,视野边缘被纯粹的黑暗迅速侵蚀。

但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刹那,他紧握着碎片的左手,猛地刺入了那片光芒与黑暗交织的镜面!

没有坚硬的触感,没有破碎的声响。

只有……湮灭。

仿佛两个同源却相斥的宇宙边界发生了最直接的碰撞。

“轰————————!!!!!!!”

无法用任何世间声音形容的巨响,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在林默的感知中炸开!那不是声音,是规则的哀鸣,是维度的崩塌!

以他的左手和魔镜的接触点为中心,一道无法形容的、混合着苍白、漆黑与猩红色的能量冲击呈球形猛地扩散开来!

首当其冲的是那几个研究人员。他们的身体在被冲击波扫过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蜡像,迅速融化、扭曲,不是变成灰烬,而是化作一道道半透明的、惨叫着的精神残影,被后方崩塌的魔镜产生的巨大吸力瞬间扯碎、吞噬!

白发老者离得稍远,他脸上那狂热的笑容尚未褪去,就凝固成了一个极致惊恐的表情。他徒劳地张开嘴,似乎想吟诵什么咒文,但冲击波毫无阻碍地掠过他的身体。他的金丝眼镜瞬间汽化,眼球在眼眶中爆开,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四分五裂,但飞溅出的并非血肉,而是同样化作了纷乱的精神流光,被吸入了那片正在崩溃的混沌中心!

整个地下空间剧烈震动,如同发生了十级地震!头顶的混凝土穹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块大块的水泥和钢筋如同暴雨般砸落!那些覆盖着白布的架子东倒西歪,被冲击波撕成碎片,连同上面可能存在的、早已异化的“存货”一起,被卷入能量风暴的中心!

林默处于风暴的最中心。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撕碎。左手与魔镜接触的部分,碎片、他的手臂、魔镜的本体,正在发生着一种无法理解的相互湮灭。源镜的冰冷意志、镜冢积累千年的疯狂怨念、守墓人权柄的碎片、他自身不甘的灵魂……所有的一切都在这毁灭性的交汇点沸腾、对冲、湮灭!

他看到了光。不是希望之光,而是宇宙诞生之初、万物归墟之末的、纯粹的能量之光。

他听到了声音。不是镜灵的尖啸,而是时空结构本身被强行扭曲、撕裂发出的、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悲鸣。

他感觉自己正在变成虚无,又仿佛在融入一切。

魔镜镜面上那无数痛苦扭曲的人脸,在极致的痛苦和某种即将到来的、扭曲的“解放”中,发出了最后一声混合着绝望与狂喜的、震彻灵魂的呐喊,然后如同被戳破的泡沫般,接连破碎、消散!

巨大的镜框开始崩裂,那暗沉如血的木质化为齑粉,雕刻的邪异花纹如同活物般挣扎扭动,最终也归于沉寂。

崩塌在加速。

林默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毁灭的洪流中载沉载浮。他仿佛看到了那条连接镜冢与此世的、不稳定的“桥梁”,正在他眼前寸寸断裂,无数依附于其上的、试图渗透现实的镜灵碎片,如同被切断绳索的攀岩者,哀嚎着坠向无尽的虚空乱流。

成功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火星,在他即将彻底黑暗的意识中闪烁了一下。

代价呢?

他感觉到了左臂的彻底消失,不是断裂,而是从存在层面上被抹除。那蔓延的灰白色和黑色脉络,如同退潮般,从他肩膀处开始消散,但随之而来的并非轻松,而是灵魂被硬生生剜去一块的、无法形容的空洞和剧痛。

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那些被源镜标记、被镜冢力量侵蚀过的部分——他的记忆,他的情感,他作为“林默”存在的某些本质,也正在被这毁灭的漩涡强行剥离、抽走!

不——!

他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呐喊,却无法阻止这“代价”的支付。

眼前最后的景象,是彻底崩碎、化作漫天飞舞的苍白光点和黑暗碎屑的魔镜,以及整个地下空间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揉捏、塌陷的末日场景。

然后,是无边的黑暗与寂静。

……

仿佛过去了永恒,又仿佛只是一瞬。

一丝微弱的光线,刺痛了林默的眼睑。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冰冷的、潮湿的水泥地上。周围是断裂的钢筋、破碎的混凝土块和厚厚的灰尘。头顶上方,是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窟窿,可以看到灰蒙蒙的天空,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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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滴落在他的脸上,冰冷,却带着真实世界的触感。

他……回来了?

不是在医院的地下,而是在一片建筑物的废墟之上。这里似乎是那栋旧医院主体建筑倒塌后形成的瓦砾堆。

他试图动弹,浑身传来散架般的剧痛,尤其是左肩以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艰难地偏过头,看向自己的左臂——那里只剩下一个极其平整的、被某种力量完美“封口”的断口,没有鲜血,没有骨头茬子,皮肤苍白,像是很久以前就失去了这条手臂。

脑海中,那持续不断的低语和尖啸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仿佛大脑被掏空后的疲惫和嗡鸣。左肩断口处也不再冰冷刺痛,只有一种麻木的空洞感。

他支付了代价。左臂,以及……更多。

他挣扎着,用仅存的右手支撑起身体,靠在旁边一块巨大的水泥构件上,茫然地环顾四周。

废墟,雨水,阴沉的天空。远处传来了警笛声、救援车辆的轰鸣声,以及人群隐约的喧哗。现实世界的声音,熟悉,却又带着一种恍如隔世的陌生。

镜冢……魔镜……那些研究者……一切都结束了吗?

“锚点”被摧毁,“桥梁”被斩断。现实的扭曲是否在恢复?那些渗透过来的影响,是否随着“锚点”的毁灭而消退?

他不知道。他只觉得无比的疲惫,灵魂像是被洗劫一空。

雨水中,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想要抹去脸上的水渍。

动作做到一半,却僵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旁边一滩因为地势而形成的、浑浊的积水洼上。

积水映照出灰蒙蒙的天空,以及他此刻狼狈不堪的倒影——苍白的脸,空洞的眼神,空荡荡的左袖管……

一切正常。

除了……

在那倒影的瞳孔最深处,似乎……极其短暂地……闪过了一丝非人的、冰冷的、如同打磨过的金属般的光泽。

一闪而逝,快得仿佛是错觉。

林默的心脏,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

他死死地盯着水洼中的倒影,倒影也静静地“看”着他。

雨滴落下,在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扭曲了映象,也模糊了那一闪而过的异状。

是错觉吗?

还是……源镜的标记,并未随着“锚点”的毁灭而完全清除?那场毁灭性的湮灭,是否将某种更本质、更隐蔽的东西,如同无法根除的病毒,植入了他的灵魂深处?那被抽走的“代价”,是否也包括了他最后一点……属于“人”的某些东西?

镜冢或许暂时退却,现实的危机或许暂时解除。

但他呢?

林默靠在冰冷的水泥块上,仰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他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那巨大的空洞和那一丝若有若无、蛰伏在灵魂深处的冰冷。

战斗结束了。

或者说,一场战争结束了。

但另一场更加漫长、更加绝望的战争,似乎……才刚刚在他体内揭开序幕。

废墟之上,雨一直下。警笛声由远及近,现实世界的救援正在到来。

而林默,这个失去了左臂、支付了未知代价、瞳孔深处可能隐藏着非人之物的幸存者,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被遗忘在时间角落的、残缺的雕像。

他的未来,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无法预测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