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前这一幕,算什么?
一个道心破碎的疯子,在一个被屠戮殆尽的凡人村庄里,用一把破锄头,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凡人孩童,挖掘坟墓?
这其中,没有任何利益。
没有任何意义。
甚至,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这比她被迫下跪,被迫成为奴仆,更加彻底地颠覆了她的认知!
与她的混乱和不解不同。
楚墨的反应,是纯粹的,饶有兴致的观察。
他看着柳如烟那笨拙的动作,看着她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混着灰尘,在她消瘦的脸颊上冲刷出一道道泥泞的沟壑。
他原本以为,柳如-烟会因为看到这人间惨剧,而让她那刚刚建立的“正邪颠倒”的认知,变得更加偏执,更加疯狂。
可他错了。
柳如烟没有嘶吼,没有质问,甚至没有去看那些施暴者留下的任何痕迹。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一下又一下的,机械的挖掘动作上。
仿佛对她而言,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如此刻她手里的这把锄头,和脚下这片坚硬的土地来得重要。
楚墨忽然发现,自己亲手缔造的这件“艺术品”,似乎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料之外的偏差。
他原本想要的,是一个能够用最锋利的语言和思想,去剖析“正道”虚伪的疯子。
一个活着的,能行走于青莲剑宗,不断质问“何为正,何为魔”的哲学怪物。
但现在,这个怪物,似乎找到了一个比“质问”更重要的事情。
埋葬死者。
一种超越了正邪,超越了逻辑,甚至超越了仇恨的,最原始的本能。
这……似乎更有趣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炷香,或许是一个时辰。
柳如烟终于挖出了一个只能称之为“浅坑”的东西。
她丢下锄头,整个人都因为脱力而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早已浸透了她那件破烂的粗布麻衣。
她跪了下去。
伸出双手,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小心翼翼地,将那具小小的,早已冰冷的尸体,抱了起来。
她没有嫌弃尸体上的血污和僵硬。
她只是那么抱着,轻轻地,将他放进了那个由她亲手挖掘出的浅坑里。
做完这一切,她没有立刻填土。
她只是跪在坑边,看着坑里那张凝固着恐惧的小脸。
她那双始终空洞的,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里,忽然有了一丝极淡极淡的波动。
那不是悲伤,也不是怜悯。
那是一种……确认。
确认这个生命,即将得到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