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死死咬住下唇,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硬是没发出一丝呻吟。
目光透过破损的车帘,死死锁定在那断臂刺客怨毒的眼睛上,以及地上那截兀自抽搐、喷涌着热血的断臂。
力量…神识…也是一种力量!
一种在关键时刻,能救命的力量!
混乱的战斗还在继续,但失去了黑衣刺客的致命威胁,向怀远压力大减,配合着残存的护卫,渐渐稳住了阵脚。
光头巨汉见事不可为,狂吼一声,逼退向怀远,抓起重伤的黑衣同伴,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嶙峋的山崖之后。
残余的劫匪也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狼藉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
向怀远拄着剑,剧烈喘息,肋下的伤口渗出血迹。
他目光复杂地扫过一片狼藉的车队和护卫的尸体,最后,那锐利的、带着深深探究的目光,投向了那辆破损的车厢。
车厢内,向云峰依旧在瑟瑟发抖。
向之礼靠着厢壁,脸色苍白,闭着眼睛,仿佛因惊吓过度而昏厥。
向怀远走近,掀开破损的车帘,看着儿子惨白的小脸和额角的冷汗,眉头紧锁。
刚才那千钧一发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却极其凝聚的奇异力量干扰了刺客…
那感觉…难道是…神识?
可礼儿才炼气三层…
这怎么可能?
他最终没有问出口,只是沉声道:“礼儿,云峰,没事了。我们…回家。”
车队在仅存的几名护卫守护下,带着浓重的血腥和悲伤,重新碾过染血的枯叶,驶向向家庄。
夜,听松小筑。
松涛呜咽,月色凄冷。
白日里那浓烈的血腥味、焦糊味、断臂喷涌的热血、护卫绝望的眼神…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在黑暗中反复闪回。
向之礼没有点灯。
小小的身影独立在清冷的庭院中,单薄的衣衫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摊开的、白皙稚嫩的双手。
这双手,白天还在摩挲着玄奥的《聚气诀》残页,还在丹房中以精妙控火赢得认可。
此刻,却仿佛沾满了无形的、滚烫的鲜血。
力量…没有力量,连自身的生死都无法掌控,遑论其他!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再无半分孩童的懵懂,只剩下一种被血腥洗礼后的冰冷与决绝!
没有剑,他便随手从柴堆旁,捡起一根昨夜砍伐后遗留的、笔直坚韧的枯松枝。
枝干粗糙,带着松脂的微香和木质的坚硬。
脑海中,反复回放着父亲向怀远在谷道中那凌厉的剑势——格挡巨斧时的沉稳如山,反手斩断刺客手臂时的迅捷如电!
每一道轨迹,每一次发力,每一个步法的转换,都在他远超常人的神识回溯下,被反复拆解、剖析、烙印!
他双手握紧枯枝中段,摆出一个极其笨拙、甚至有些可笑的起手式。
月光下,小小的身影被拉长,投在冰冷的地面上。
“喝!”
一声低沉的、带着稚气却无比认真的低吼响起!
他动了!
没有灵力灌注,只有纯粹的身体力量驱动!
脚步前踏,拧腰送肩,双手紧握枯枝,模仿着记忆中父亲剑罡横扫的轨迹,狠狠向前劈出!
嗤!
枯枝撕裂空气,发出微弱的破风声,轨迹歪斜,力道分散。
失败!
向之礼毫不气馁,小脸紧绷,眼神锐利如即将扑击的幼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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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回枯枝,再次凝神,神识高度集中,调动起全身每一块肌肉的记忆,回忆着父亲发力时肌肉的律动、重心的转移、呼吸的配合!
“喝!”
又是一次劈斩!
轨迹比之前稍正,破风声清晰了一丝!
他不停歇!
刺!撩!格!挡!
最基础的动作,在寂静的庭院中一遍遍重复!
每一次挥动枯枝,都伴随着一声压抑的低喝,每一次动作变形,他都会立刻停下,闭目凝思,在神识中反复修正父亲留下的影像,调整自身肌肉的发力!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单薄的里衣,在冰冷的夜风中带来刺骨的寒意。
手臂酸胀,虎口被粗糙的枯枝磨得生疼,甚至渗出了细微的血丝。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因白日神识爆发而依旧隐隐作痛的脑海。
痛!累!
但他眼神中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每一次挥动,都像是在与白日那血腥的无力感搏斗!
每一次修正,都像是在将“弱肉强食”的残酷法则,一点点刻进自己的骨髓!
月光无声流淌,将庭院照得一片清冷银白。
松涛依旧呜咽,如同亘古不变的背景。
唯有那小小的身影,在满地枯叶之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最基础的劈砍刺撩,动作从最初的笨拙可笑,渐渐变得沉稳、迅捷,每一次枯枝破空,都带起一道更加凝聚、更加锐利的微弱风声!
那风声,如同雏鹰在悬崖边拍打稚嫩的翅膀,微弱,却倔强地指向苍穹,指向那片属于力量与生存的、布满血与火的天空。
枯枝划破空气的轨迹,在清冷的月色下,仿佛初生的剑芒,虽微弱,却已撕开了笼罩在少年心头的第一道恐惧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