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孤守

裴容的头无力地靠在冰冷的椅背上,脸色灰败,唇色泛着不祥的青紫,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昏厥在她面前,将所有的脆弱与生死,赤裸裸地摊开。

璃璟跪坐在他脚边,手中紧紧攥着那只空了的紫檀小盒,盒身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远不及心中万分之一的惶恐。

门外,是心思难测、可能与毒杀案牵扯甚深的福伯;府外,是虎视眈眈、欲除裴容而后快的各方势力;而宫内,那赐下“补汤”的皇帝,此刻是忧是喜,亦未可知。

他能信任的,似乎只剩下她。

这个认知,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璃璟几乎喘不过气,却又在同时,激发了她骨子里从未察觉的勇气与坚韧。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首先,不能让人知道他已昏迷,尤其是福伯!

她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如常,对着门外扬声道:“福伯,千岁爷吩咐,他需静心运功化解药力,任何人不得打扰,你且在门外守着,没有召唤,不准任何人靠近!”

门外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福伯那嘶哑的、听不出情绪的回应:“老奴遵命。”

第一步,暂时稳住了。

璃璟不敢有丝毫松懈。她走到裴容身边,试探性地轻声呼唤:“千岁爷?千岁爷?”

没有任何回应。

她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探向他的颈侧。皮肤触手冰凉,唯有脉搏还在微弱地跳动,证明着生命的顽强。

必须让他离开这张象征着权力、却也暴露在所有人视线中的书案。

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小心翼翼地扶住他沉重的身躯,试图将他从椅子上挪下来。他的体重远超她的想象,仅仅是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就已让她额头冒汗,双腿发软。

好不容易将他的一条手臂绕过自己的肩膀,璃璟几乎是半背半拖地,搀扶着他,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挪向内室。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欲坠,生怕弄出一点声响,引起门外福伯的怀疑。

短短十几步的距离,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终于将他安置在内室那张宽大的床榻上时,璃璟已是大汗淋漓,几乎虚脱。

她不敢休息,立刻拉过锦被,仔细为他盖好,试图驱散他身体的冰凉。又拧了温热的帕子,轻柔地擦拭他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以及唇边那一点已然干涸的、带着暗色的血沫。

做完这一切,她搬来一张绣墩,紧紧挨着床榻坐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的脸,耳朵却竖得老高,警惕地捕捉着门外哪怕最细微的动静。

时间,在死寂的守护中,缓慢地流淌。

夜色,如同浓墨般浸染开来,笼罩了整个裴府。

书房内没有点灯,唯有内室角落一盏长明灯,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晕,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长,扭曲。

裴容依旧昏迷着,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微弱,眉宇间因为痛苦而紧紧蹙着,仿佛在梦魇中挣扎。偶尔,他会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呓语,破碎的音节里,夹杂着“母亲”、“冷”、“杀”之类的词语,充满了孤寂与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