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的军帐内,烛火摇曳,将赵宸苍白而痛苦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他依旧在昏迷与狂暴的边缘挣扎,那无声流淌的暗黑色血泪,如同他神魂被侵蚀的刻度,每一滴落下,都让守在榻边的高阳和老药头心头紧缩。
帐外,京城却在一片死寂中,艰难地开始了重生。
【起:危局暂稳,暗流汹涌】
临时设在宫城偏殿的“行在枢密院”,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李存仁坐在主位,往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发此刻显得有些凌乱,眼窝深陷,但眼神却锐利如鹰,扫视着殿内寥寥数人。除了几位侥幸存活、身上还带着伤的老臣,便是以一位须发皆白、身着蟒袍的老亲王为首的宗室代表。
“京城九门已初步肃清,叛军残部或降或逃,城内大规模战斗已止。”一名身上缠着绷带的将领沉声禀报,声音沙哑,“但……我军伤亡极其惨重,玄甲卫、京营……十不存四。各处衙门官吏……殉国者甚众。”
每一个数字报出,殿内的空气就寒冷一分。这不是胜利,这是一场惨烈到极致的幸存。
“百姓呢?”李存仁的声音干涩。
“伤亡……无法统计。”另一位文官模样的大臣面露悲戚,“大火焚毁了小半个南城,流离失所者数以万计。粮仓……也被叛军焚毁大半。眼下……饥荒、瘟疫,恐怕……”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的绝望。 physical的敌人暂时退却,但随之而来的生存危机,可能比刀剑更加致命。
更让人心悸的是那笼罩全城的、无形的威压。来自北方天际那片挥之不去的黑云,来自那扇虽然关闭却缝隙犹存的青铜巨门虚影。它像一把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时刻提醒着他们,真正的威胁并未远离。
“当务之急,是稳定人心,恢复秩序。”老亲王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沉稳,却也难掩疲惫,“李相,由你牵头,即刻发布安民告示,开内帑,设粥棚,组织人手清理废墟,救治伤患。非常时期,可用非常之法,务必不能让京城彻底乱起来。”
李存仁重重点头:“下官领命。”他知道,这是千斤重担,但此刻,无人可推。
“陛下……”一位太医署的老太医颤巍巍出列,跪倒在地,“陛下龙体……依旧昏迷不醒,那幽冥之气……侵蚀日深,臣等……束手无策!”他说完,已是老泪纵横。
殿内一片死寂。隆庆帝不仅是君王,此刻更是象征。他的持续昏迷,如同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刚刚燃起的微弱希望之上。
“尽人事,听天命。”老亲王闭了闭眼,挥挥手,“用最好的药,派最得力的人守着,有任何异动,即刻来报。”
【承:痴儿空坐,旧物微芒】
安置小皇帝赵棠的宫殿,安静得可怕。
他穿着干净的常服,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一动不动。阳光透过窗棂,照亮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和空洞无神的双眼。他就像一尊精致却毫无生气的瓷娃娃,对外界的一切声响、一切动静,都毫无反应。
几个宫女太监远远守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怜悯,不敢靠近。
高阳拖着疲惫的身躯过来看他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她慢慢走过去,蹲在他面前,轻声呼唤:“棠哥哥?七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