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雨下到第三夜,泥里才长出新路

那个手指像胡萝卜的老电工,把所有相熟的青壮师傅都叫到了一起。

他没提积分台账,只指着远处村庄的星星点点灯火,沉声说:“上面的人要记分,那我们就自己记事。谁是真正在干活,谁在磨洋工,村里人心里有数,那些门框上的划痕,不会骗人。”

第二天一早,应急办的年轻人拿着登记表来催促进度,却发现工程队的主力设备全都“坏”了。

“报告!一号变压器湿度超标,无法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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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高空作业车的液压系统好像漏油了!”

“报告!我们的积分上报系统……也故障了,登录不上去!”

队员们一个个站得笔直,理由找得“无懈可击”,声音整齐划一,像排练过无数次。

年轻人脸色铁青,却无计可施。

没有设备,积分系统就成了空中楼阁。

维修工作被迫暂停,但山里的灯,却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

李默在工具包的夹层里,一张被机油浸染的纸片上,用铅笔写下了一行字:“当记录只为证明存在,它就死了。”

千里之外,苏晓芸正坐在县城信访局对面的一个露天茶摊。

她点了一壶“冷茶”,茶水微凉,还没到能氤氲出热气的温度,杯壁凝着细小的水珠,指尖触碰时传来湿冷的触感。

这是当地的老规矩,茶未热,代表着事未通,话不投机。

信访局门口,一条长队排到了街角。

奇怪的是,排队的人们手里大多攥着一张崭新的证书——“柔性倾听与高效沟通”培训结业证,纸张挺括,边角锋利,像一面面微型旗帜。

他们高声嚷嚷着,凭着这张证,理应获得优先接访的权利。

一个刚从局里出来的接访员,满头大汗地路过茶摊,一眼认出了苏晓芸。

他凑过来,压低声音,神色尴尬:“苏姐,您说……是不是我们搞错了?上面说要‘柔性执法’,要让群众感受到温暖,我们就办了这个培训,谁拿证谁优先,可这……怎么比以前还乱?”

苏晓芸端起茶杯,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淡淡地问:“你们现在,究竟是在听人说话,还是在查验证明?”

接访员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

当晚,信访局门口“柔性执法示范点”的牌子被悄悄摘下,金属挂钩在夜风中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叮当”声。

第二天,门口排队的人少了,但多了一张长条桌,上面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茶水,白雾袅袅升腾,带着茶香与人情的温度。

老规矩恢复了:先倒茶,再开口。

三天后,局里的投诉量不升反降。

苏晓芸听相熟的清洁工转述这事时,只是笑了笑,轻声说:“制度穿上锃亮的皮鞋,终究不如光脚踩进泥里来得实在。”

几乎是同一时间,远在另一个省份的林诗雨,收到了她资助的“废纸银行”寄来的一封信。

信是孩子们用七扭八歪的字写的,说有一个大型教育集团看中了他们的模式,要出资进行“标准化改造”——提供统一的账本、笔挺的制服,还有一套先进的电子打卡系统。

集团承诺,这套系统还能“纳入学生的素质教育评估,进行加分”。

林诗雨的回信很短,只有一行字:“你们当初用来投票选行长的那些瓶盖呢?”

三天后,她收到了回信。

孩子们集体拒绝了教育集团的投资。

理由简单又直接:“用瓶盖投票,比人脸识别刷卡快多了,而且谁的瓶盖多,一目了然。”

她会心一笑,随即联系了一家印刷厂,定制了一批没有编号、可以随意涂改、增减的活页账本,匿名寄给了“废纸银行”,附言只有四个字:“乱,才是开始。”

半年后,这种“废纸银行”模式,在没有申报任何试点项目的情况下,被七所偏远的乡村小学自发复制。

有人说,是某个路过的支教老师带走了那本活页账本;也有人说,孩子们用瓶盖投票的照片,悄悄登上了某个公益论坛的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