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养心殿。
檀香袅袅,气氛却远比这烟雾更加凝重。沈逸躬身行礼,眼角余光将殿内情形尽收眼底。端坐龙椅的李灏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下首两侧,除了几位眼观鼻鼻观心的内阁大佬,赫然还站着几位面色不善的官员,其中以新任户部尚书钱益中和都察院左都御史周廷儒为首。这两人,皆是刘文正倒台后,清流一系推出来的新旗帜。
“沈爱卿平身。”李灏声音温和,“爱卿于黑水河谷立下大功,又为朝廷清除了蛀虫,辛苦了。”
“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沈逸态度恭谨。
“本分?”钱益中冷哼一声,率先发难,“逍遥侯,你可知你那个‘三州格物督办司’,每月要耗费国帑多少银两?还有那新军编练,兵甲、粮饷,如同无底洞一般!如今北方暂安,国库空虚,民生凋敝,是否应该暂缓这些不急之务,与民休息?”
周廷儒立刻接口,语气更加尖锐:“不仅如此!听闻侯爷在青岚,推行所谓‘新学’,贬斥圣贤之道,致使礼崩乐坏,民风刁悍!长此以往,国将不国!陛下,臣恳请下旨,裁撤格物督办司,暂停新军编练,重整纲常,以正视听!”
图穷匕见!直接瞄准了沈逸的命脉——技术与军队!
若是之前,沈逸或需一番唇枪舌剑。但此刻,他心中一片平静,甚至有些想笑。这些招数,他早已料到,甚至…期待已久。
“钱尚书,周御史,”沈逸缓缓开口,语气从容,“二位所言,看似为国为民,实则…迂腐不堪,坐井观天!”
“你!”钱益中气得胡子翘起。
沈逸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道:“你说格物司耗费国帑?殊不知,格物司下辖之南山钢铁厂,如今月产精钢,已超大庆往年全国岁入之铁!所产之钢,用于制造农具,可令开垦效率倍增;用于建造船舶车辆,可令货运通达四方;其利,何止百万?此乃柳书瑶夫人统筹商会,以商养工之果!你说新军耗费?若无新军黑水河谷之捷,北虏铁蹄南下,尔等此刻还能站在这里空谈仁义吗?届时耗费的,便是亿万生灵涂炭之代价!”
他目光转向周廷儒,更显凌厉:“你说新学败坏风气?那我问你,青岚州学子,人人需学算学格物,明辨是非,知晓万物之理,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格物致知’?难道非要像某些人一般,只会死背八股,于国于民毫无建树,才是正道?青岚州如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富足,这便是你口中的‘民风刁悍’?”
一番话,掷地有声,有理有据,更是直接将柳书瑶的功劳点了出来,暗示青岚的繁荣,离不开他诸位夫人的鼎力相助。
钱、周二人被驳得面色通红,一时语塞。
李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但依旧不动声色:“沈爱卿所言,亦不无道理。然国库空虚亦是实情。爱卿既言格物可生利,新军可卫国,不知可有具体良策,以解当前困局?”
这才是真正的考验。光靠嘴皮子,无法让皇帝完全放心。
沈逸微微一笑,成竹在胸:“陛下,格物之利,远不止于钢铁。臣之内人柳书瑶,近日参照古法,结合格物新学,整理出一套‘青岚债策’与‘国立银行’章程。无须朝廷拨款一分一毫,只需陛下特许,便可于三州试行,以未来之税收、工坊之盈利为担保,向民间商贾、百姓发行债券,募集资金,专款用于格物推广与新军建设。此乃‘借鸡生蛋’之法,不仅能解燃眉之急,更能盘活民间资本,利国利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