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雾缭绕的天衍广场上,那枚刻着“楚珩”二字的龙纹玉佩从柳氏颤抖的手中滑落,在青石板上滚出清脆的声响,却如惊雷般炸响在楚飞心头。
身份揭晓的那一刻,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瞬冻结成冰。多年来刻意尘封的记忆闸门被猛地撞开,那些被他深埋心底的碎片如决堤的洪水,裹挟着蚀骨的疼痛汹涌而出。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封浸透鲜血的书信,母亲娟秀的字迹在火光中扭曲——“护吾儿楚珩周全,莫让他知晓过往,莫让他踏入这腌臜朝堂”。那墨迹里,是他从未见过的母亲在冷宫之中,用生命最后的力气写下的绝望与期盼。
他仿佛又听到了刑场上的怒吼,外祖父陆承业身披囚衣,白发被鲜血染红,却依旧挺直了脊梁,对着那高高在上的皇权嘶吼:“我陆家世代忠良,镇守边疆三十年,何罪之有?!楚楚雄!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话音未落,寒光闪过,老将军的头颅滚落在地,眼中还残留着不甘与愤懑。
他仿佛还看到了舅舅陆峰被铁链锁住,浑身是伤却宁死不屈,对着前来劝降的李太后冷笑道:“妖后祸乱朝纲,我陆家便是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们!”最终,烈火焚身,舅舅的惨叫声穿透宫墙,成了京城百姓多年不敢提及的噩梦。
还有陆家一百多口人,从白发苍苍的老者到尚在襁褓的婴孩,都倒在了血泊之中。那些鲜活的生命,只因手握柳氏与外戚勾结的罪证,只因不愿同流合污,便被冠以“通敌叛国”的罪名,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楚飞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双手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又在瞬间被指甲掐破,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脚下的土地上,晕开一朵朵凄厉的红梅。
他的母亲,那位传闻中温柔善良、曾为了赈灾自请减俸的宸妃娘娘,明明是父皇的结发妻子,却只因怀了他,又不肯交出手中的罪证,便被柳氏与李太后联手诬陷“秽乱宫闱”“通敌叛国”。怀着身孕的她,在冷宫中饮下毒酒,含恨而终时,眼中该是何等的绝望?
他的外祖父,那位一生戎马、为大楚平定过三族叛乱的镇北将军,明明是国之柱石,却被构陷成叛国贼,连死后都未能留下全尸,陆家祠堂被捣毁,牌位被扔入乱葬岗,受尽世人唾骂。
而他自己,本该是身份尊贵的三皇子楚珩,却要隐姓埋名,在仙山之中跟着师父清修,靠着模糊的记忆和血书思念从未谋面的父母。他苦练剑术,只为有朝一日能下山查明真相,可当他真正踏上这片故土,等来的却是生父的包庇、仇敌的嚣张,以及这残酷到令人窒息的现实。
“为什么……”楚飞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两团烈火,死死盯住柳氏和李太后。柳氏被他眼中的戾气吓得连连后退,躲到了李太后身后;李太后则强作镇定,抬手呵斥:“孽障!休得胡言!你母亲罪证确凿,陆家通敌乃是铁案,岂容你在这里混淆视听?”
“铁案?!”楚飞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愤怒,“柳氏!李艳!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我陆家哪里对不起你们?我母亲哪里碍着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