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老妇佝偻的背影,看着车夫嚣张的嘴脸,看着马车上那闪着冷光的家族纹章——那纹章上被狮爪踩着的藤蔓,像在嘲笑他的无能。
他想起母亲的死,想起灵植家族的覆灭,想起自己每天的挣扎,拳头在斗篷下握得更紧,指关节泛白。
可他不敢动。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连凡躯级的修为都没有——在这个靠修为说话的世界里,他和蝼蚁没什么区别。手里没有像样的武器,只有一把磨得快平了的小刀;身上只有一件破旧的斗篷,连保暖都做不到。
冲上去,只会像去年那个被打断腿的平民一样,甚至可能死得更快。母亲说过,活下去,才能查清真相,才能为灵植家族洗刷冤屈。
林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绕开人群,朝着镇中心的“回春药铺”走去。集市里的摊位大多摆着些粗糙的陶器——上面满是裂纹,一看就不结实;发霉的面包——表面长着淡淡的绿毛,却还是有人问价;还有些平民自己织的粗布——颜色灰暗,布料粗糙,却要卖不少钱。
偶尔能看到几个卖肉的摊位,那是给贵族准备的,肉是新鲜的猪肉,泛着油光,价格高得吓人,平民们连看都不敢多看,只能咽咽口水,赶紧走开。
回春药铺在集市的最里面,是镇上唯一一家药铺。铺子不大,木头做的门楣上挂着一块褪色的牌匾,“回春药铺”四个字已经模糊不清,只有“药铺”两个字还能勉强辨认。
柜台后的药柜上摆着一排排陶罐,罐口蒙着布,标签大多已经泛黄模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味和霉味混合的气息,不算难闻,却透着一股陈旧的死气。
掌柜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满脸精明,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胡子上沾着些灰尘,却舍不得清理。
他的指甲缝里总带着黑泥,像是常年没洗干净,一看就知道是个爱占小便宜的人。林恩走到柜台前,把怀里的凝血草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在柜台上——生怕动作重了,把草叶碰掉,那样掌柜的又要压价了。
“掌柜的,您看看,这凝血草还新鲜,能换多少钱?”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一方面是早上没喝水,喉咙干得发疼;另一方面是紧张——他不知道这次能换多少面包,要是太少,今天晚上又得挨饿。
掌柜的放下手里的算盘,算盘珠子“噼啪”响了两声,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他低头看了看柜台上的凝血草,用手指拨弄了几下,指甲划过草叶,留下几道深印,像是故意糟蹋。“啧,”掌柜的皱了皱眉,语气不耐烦,“最近贵族收的魔力结晶少了,药铺的生意也不好做,这草药价跌了。你这三株,最多只能换小半块黑面包。”
“什么?”林恩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上次我卖两株还能换小半块呢,这次三株怎么还是这么多?您是不是看错了?这草还新鲜着呢,您看这叶子,这根须……”他指着凝血草,想证明自己的草药值更多的钱,可话到嘴边,却越来越没底气——他知道,在掌柜面前,他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你懂什么!”掌柜的瞪了他一眼,声音提高了几分,“现在凝血草到处都是,平民们为了换粮食,都去荒坡上采,大街上随便抓个人都能拿出几株,谁还缺这个?要不是看你可怜,年纪轻轻的不容易,我连小半块都不给你。要不要?不要就拿走,有的是人想换,后面排队的多着呢!”
林恩咬了咬唇,没再反驳。他知道,掌柜说的是实话。最近这几天,他在荒坡上总能看到其他平民的身影,大家都在采凝血草,草药多了,价格自然就跌了。
他要是不换,今天就真的没东西吃了,晚上只能饿着肚子睡觉——他已经饿怕了,那种肚子里空空的、发慌的感觉,他不想再体验一次。
“要,我换。”林恩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和不甘。
掌柜的从柜台下拿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黑面包,面包硬得像块石头,油纸的边缘已经发黄,上面还沾着些灰尘。
他随手把面包扔给林恩,动作粗鲁,像是在扔垃圾。“拿着吧,下次多采点好草药来,比如灵叶草、魔力花什么的,别总拿这种不值钱的东西来,浪费我的时间。”
林恩伸手接住面包,油纸的触感有些粗糙,面包硬得硌手。他小心地把面包揣进怀里,紧贴着胸口——这样能让面包暖一点,也怕走路的时候把面包压碎了,碎了的面包更容易发霉。
他看着柜台上的凝血草,又看了看掌柜的那张精明的脸,想说些什么,比如“您能不能多给一点”,或者“下次能不能别压这么低价”,可最后还是咽了回去——他知道,说了也没用,只会招来掌柜的更不耐烦。
走出药铺的时候,集市里的人多了些,却还是一片死气沉沉。没人笑,没人闹,大家都低着头,匆匆忙忙地赶路,像是在躲避什么。林恩摸了摸怀里的黑面包,感受着那一点点微弱的暖意,心里五味杂陈。
这就是他一天的收获,小半块黑面包,够他吃两顿——中午吃一半,晚上吃一半,明天早上又得饿着肚子去荒坡上找草药。
风又刮了起来,吹得他的斗篷猎猎作响,破口处灌进的冷风让他打了个寒颤。林恩抬头看了看灰石镇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看不到一点太阳的影子,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他想起母亲生前教他认草药的样子,想起灵植家族院子里那些生机勃勃的植物——那时候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草药,灵叶草、魔力花、凝血草……每一株都长得绿油油的,充满了生机;想起五年前那场大火,火光染红了半边天,浓烟滚滚,把整个镇子都笼罩在里面……
“母亲,”林恩在心里默念,声音发颤,却带着一丝坚定,“我会活下去的,我也会查清真相的,我会为咱们灵植家族洗刷冤屈的,您放心。”
他攥紧了怀里的黑面包,迈开脚步,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他的住处就在镇子边缘的一间破屋里,屋顶漏风,墙壁漏雨,冬天冷得像冰窖,可那是他唯一的家。
集市里的喧闹还在继续,贵族的马车已经远去,留下一路的泥水;老妇的野菜还在篮子里躺着,沾满了泥,没人愿意买;平民们依旧在为了生存奔波,像一群忙碌的蚂蚁,却不知道未来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