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忆中的父亲，眼神里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哪怕是他打碎了研究室的烧杯，父亲训斥他的时候，眼底也藏着暖意；可眼前这人的眼睛，却是一片冰冷的深潭，没有丝毫温度，甚至透着一股审视猎物般的冷漠。

那眼神扫过他时，像是在看一件物品，一件没有生命的、可以随意摆弄的物品，而不是他的“儿子”。

“你……”林恩的声音终于挤了出来，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还有一丝哭腔。

他向前迈出一步，脚像是灌了铅，却又忍不住想靠近，想确认那张脸是不是真的，想问问父亲这些年去哪里了，是不是遇到了危险：“父亲？是你吗？”

人影看着他，唇角那抹冷漠的弧度缓缓扩大，变成了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他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尖萦绕着一缕黑色的魔力，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那动作带着一种莫名的挑衅，像是在说“你真以为我是他”，让林恩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怀里的植物催生源烫得更厉害了，手心都有点发疼。

艾莉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急切，甚至有点尖锐：“林恩！别过去！他不是你父亲！你看他的魔力。那是黑暗魔力！你忘了你父亲的研究笔记里写的吗？他最痛恨的就是黑暗魔力，说那是‘扭曲生命的恶魔’！你父亲是机械遗族的研究者，一辈子都在研究温和的机械魔力，怎么可能用这种能吞噬生命的黑暗魔力！”

橡木也立刻附和，声音紧绷得像是要断了：“没错！林恩，德鲁伊对灵魂波动的感知不会错！你之前给我描述凯伦先生的灵魂波动，是温和稳定的，像平静的湖面，哪怕遇到危险，也不会有一丝混乱；可这个人的灵魂波动，全是贪婪和杀戮的气息，还带着很多破碎的片段，甚至有不属于人类的波动！他只是……只是用了某种法术，复制了凯伦先生的脸！”

林恩的脚步僵在原地。他猛地回过神，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脑子里的混乱瞬间被打散。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植物催生源，小球已经烫得他手心发麻，里面的生命力魔力在剧烈躁动，像是在抗拒周围的黑暗魔力。

他再看向人影周身的黑色魔力，那魔力正缠绕着人影的手臂，碰到旁边的金属柱时，金属柱上的锈迹瞬间变深，甚至开始腐蚀，留下黑色的痕迹，这和父亲笔记里写的“黑暗魔力会腐蚀一切有机物和无机物”的特性一模一样。

他又抬起头，死死盯着那人的眼睛，努力回忆着父亲的眼神。

父亲的眼睛是深褐色的，像晒过太阳的蜂蜜，总是带着光；而眼前这人的眼睛，虽然也是深褐色，却像是没有月亮的夜晚，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光。

对比之下，眼前这人的冰冷显得越发刺眼，像一根针，扎进林恩的心里。

可……这张脸，怎么会一模一样？世界上怎么会有两张完全相同的脸，连疤痕都分毫不差？

人影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低沉，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砂纸摩擦金属的刺耳感，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冰碴，刮得人耳朵疼：“我的‘儿子’。”

他刻意加重了“儿子”两个字，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像是在玩弄一只掉进陷阱里的兔子：“终于……找来了。”

最后两个字拖得很长，像是在享受林恩脸上的震惊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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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像是一根针，刺破了林恩最后的侥幸，他的心脏彻底沉到了谷底，双手悄悄握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珠渗出来，滴在金属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哒”声，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夺舍。

德鲁伊长老在森林曾说过，夺舍是最邪恶的法术之一，需要施法者吞噬原主人的灵魂，占据原主人的身体，将自己的灵魂塞进别人的躯壳里。

这种法术不仅违背自然法则，还很难被察觉，除非有高阶德鲁伊或者魔法师能感知到灵魂波动的异常。

当时他以为只是传说，觉得没有人会用这么残忍的法术，可现在看到眼前这人，那张和父亲一模一样的脸，还有那陌生的灵魂波动，他浑身发冷，像是掉进了冰窖，牙齿都开始微微打颤。

是他……吞噬了父亲的灵魂，占据了父亲的身体？那父亲的灵魂呢？是已经消散了，还是被囚禁在某个地方？

林恩死死盯着那人影，试图从对方的表情里找到一丝破绽，却只看到了更深的冷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杰作，炫耀自己成功骗过了“儿子”。

大厅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发光晶体的光芒越来越暗淡，只剩下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人影的轮廓。

金属球表面的淡蓝光晕几乎要熄灭，只有偶尔颤一下，像是在求救。那人影站在光芒中央，黑袍在黑色魔力的缠绕下轻轻飘动，衣角的蛇形纹路像是活了过来，在黑暗中微微发光，像是一只展开翅膀的蝙蝠，正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这只“自投罗网”的猎物。

林恩握紧了怀里的植物催生源，小球里的生命力魔力在发烫，像是在给他力量。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艾莉娅，艾莉娅的弓箭还紧紧指着人影，手臂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微微发抖，却没有放下；橡木的自然魔力还在快速流转，地面的金属碎屑旋转得更快，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屏障。他们的脸色都很苍白，但眼神里没有退缩。

林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恐惧和痛苦。他知道，他遇到的，恐怕是比想象中更可怕的敌人。

一个吞噬了父亲灵魂、占据了父亲身体的恶魔。而他和同伴们，此刻正站在一个巨大的陷阱中央，退无可退，进又打不过。

但他不能放弃。他要弄清楚，这个人影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夺舍父亲的身体，父亲的灵魂到底还在不在。他还要拿到魔力稳定装置，完成父亲未完成的研究。

林恩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抬起头，直视着人影的眼睛，声音虽然还有点颤抖，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