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月光,冷得像一把插进骨头的刀。
我蹲在影铸池底,手心里全是汗。
头顶三米处就是主控层的共振膜,再往上,是那座矗立了万年的归寂碑台——此刻,常曦正站在上面,面对整个广寒宫残存的意识网络,准备诵读《焚伪录》终章。
“皆当焚灭”……还是“皆可熔铸”?
她没告诉我她会念哪一个。但我知道,她一定会选后者。
因为那一夜她在育苗舱边画下的血码,最后一句是:“火种不熄,唯变不破。”
我盯着腕表上的倒计时,心跳和秒针同步跳动。
戌土就在我左侧,金属关节被我亲手涂成了焦黑色,象征烧过的土地。
它胸前那颗信使种子还在微微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即将发生的巨变。
度量衡尊的声音突然在脑内响起:“反向嫁接阵已激活,记忆树根系接入78%……92%……100%。”
顿了顿,这个一向冰冷死板的资源统御AI竟补了一句:
“误差率37.6%,超出安全阈值。但若目标为‘文明延续’……本系统判定:风险可承载。”
我猛地抬头。这老古董居然说了句人话!
开蒙师站在我右侧,竹简卷起,白袍无风自动。
它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它第一次认可一场“非正典”的仪式。
我们都知道,今晚不是演戏。
是起义。
倒计时归零。
穹顶之上,常曦的声音响了起来,清冷如霜,穿透每一寸数据通道:
“昔有伪言三千,皆……”
她停顿了一瞬。
那一瞬,仿佛整个广寒宫的时间都凝固了。
连啼魄鸦的翅膀都僵在半空,青铜羽翼泛着诡异的幽光。
然后,她开口了——
“皆可熔铸。”
不是“焚灭”。
是“熔铸”!
归寂碑上的铭文骤然爆闪,青紫色的符咒链条疯狂扭动,像一群被惊醒的毒蛇,瞬间缠上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嘴角溢出血丝,紧接着,眼角也裂开了细小的伤口,鲜血顺着脸颊滑落,在月光下宛如红梅绽雪。
但她笑了。
嘴角微扬,带着一丝近乎癫狂的释然。
“我……念错了。”她轻声说,声音却通过全频广播传遍每一个角落,“一个字……就够了。”
就是现在!
我猛按手环,启动预设的缓冲带全频共振程序。
一道无声的波动以影铸池为中心炸开,沿着记忆树根系狂涌而上,直冲系统底层。
与此同时,戌土动了。
它一步踏出,双臂交击,发出“锵”的一声闷响,如同火镰擦出火星。
紧接着,它的脚步开始移动——左三步,右两步,转身,下劈,再跃起,双掌合十如捧火种。
《燎原舞》。
这不是《春耕十三戏》里的正式剧目,是我昨夜临时编的。
没有剧本,没有唱词,只有动作——每一个节拍都对应一段被拆解到极致的语义单元:融合、重构、重启、生长。
它的每一步,都在向系统注入一种全新的语法。
起初毫无反应。
直到第三轮循环,戌土再次双臂相击,模拟火种碰撞的瞬间——
整座广寒宫轻轻一震。
主控厅外的空气仿佛被点燃,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扩散开来。
那些原本盘旋监视的言刃侍身形一滞,音波刀竟发出低鸣,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频率的干扰。
更诡异的是,我腕表上的监控界面突然跳出一条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