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锐走在全家稍前的位置，他的步伐稳健，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断扫视着前方和两侧干枯的灌木丛、嶙峋的怪石。他的背脊挺得笔直，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警惕，与周围大多麻木弓腰、只顾盯着脚下寸光的流民形成了鲜明对比。

被苏锐用旧布兜在胸前的男婴很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偶尔醒来，也只是眨着乌黑纯净的眼睛，不哭不闹，仿佛知道背负着他的胸膛足以抵御一切风雨。苏甜跟在哥哥侧后方，她的注意力一半在脚下的路，一半在观察着整个队伍的状态。她看到有人因体力不支再次摔倒，被亲人勉强搀起；也看到有人偷偷解下水囊，只敢小小抿一口，喉结剧烈地滚动，眼中是全然的珍惜与不舍。

“哥，喝点水。”苏甜快走两步，将自己的水囊递过去。她的水囊里，依旧掺着空间提供的、能补充电解质的清水。

苏锐接过，没有立刻喝，而是微微蹙眉，压低声音：“感觉不太对劲。”

苏甜心下一凛，面上不动声色：“怎么？”

“有几双眼睛，从离开水坑没多久就跟上了。”苏锐的视线若无其事地掠过右后方一片半人高的枯草丛，“不像是寻常找食的流民，眼神太油滑，盯着我们的板车和包袱的时间太长。”

他们的板车上，除了破烂的被褥和锅碗，其实并没多少显眼的物资，但相较于其他几乎一无所有的流民，终究是扎眼的。更何况，他们一家五口（加上男婴是六口）虽然面色疲惫，但精神气足，步伐也还算有力，这本身就可能引来觊觎。

苏甜顺着哥哥暗示的方向瞥了一眼，只看到枯草在热风中微微晃动，但她完全相信苏锐的判断。“多少人？有家伙吗？”

“至少五个。看不真切，但腰后似乎别着短棍之类的东西。”苏锐将水囊递回给苏甜，动作自然地调整了一下胸前固定男婴的布带，确保一旦有变故，他能第一时间腾出双手，“告诉爹妈和小文，精神着点。”

苏甜点头，放缓脚步，等父母和弟弟跟上，用极低的声音将苏锐的发现言简意赅地转述。

苏工面色沉静，只是握紧了手中充当拐杖的粗木棍。赵梅脸上惯有的温和收敛了些，眼神里多了份谨慎，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袖口里的一根磨尖了的细长铁签——这是苏工用捡来的废铁给她做的，用于防身。苏文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框，这是他在紧张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他低声道：“他们是在等我们最疲惫的时候，或者……等天黑。”

一家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默契地调整了队形。苏工和赵梅护在板车两侧，苏文紧跟板车，苏甜则依旧在苏锐的余光保护范围内。他们的步伐节奏未变，但每个人的肌肉都微微绷紧，像是一张拉满了却引而不发的弓。

时间在沉闷和酷热中缓慢流逝。那若有若无的窥视感并未消失，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队伍边缘。

终于，在一个需要绕过一片巨大风化岩的区域时，那伙人似乎失去了耐心，或者觉得找到了动手的良机。

三个衣衫褴褛、但眼神凶狠的汉子从岩石后晃了出来，直接挡在了苏家所在的这段队伍前方。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疤的壮硕男人，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目光贪婪地扫过苏家板车和苏锐胸前鼓囊囊的布兜（他们可能误以为是藏了粮食）。

“喂，前面的，走得挺稳当啊？”刀疤脸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沙哑，“哥几个渴得嗓子冒烟了，行行好，分点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