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水溶点了点头,话锋随即一转,语气愈发温和,却也更显深沉,“姑娘才情高洁,性情刚烈,自立门户,实属不易。然,世路艰难,人心叵测。姑娘一介弱质女流,独撑门户,既要应对俗务,又要抵御外侮,其中艰辛,小王虽未亲历,亦可想见。”
他顿了顿,目光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怜惜与诚挚:“小王不才,忝居王位,虽无经天纬地之才,但于这京城之中,尚能护得一方周全。若姑娘不弃,小王愿倾王府之力,为姑娘遮风挡雨,保姑娘一世安宁尊荣,亦可让姑娘之才学,有更广阔的天地施展。”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黛玉处境的艰难,又抛出了极具诱惑力的承诺——庇护、尊荣、施展才华的平台。若在以往,这几乎是陷入绝境的黛玉所能想象的最好归宿。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黛玉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直到水溶说完,她才缓缓站起身,走到堂中,对着水溶,深深一福。
“王爷厚爱,黛玉……感激不尽。”她抬起头,目光清冽如寒泉,直视着水溶那双看似温和、实则深不见底的眸子,“然,黛玉虽愚钝,亦知‘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之理。王爷尊贵无比,黛玉一介孤女,何德何能,敢劳王爷如此垂青?”
水溶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光,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姑娘何必妄自菲薄?才情品性,便是无价之宝。小王是真心钦佩姑娘,愿以诚相待。”
“王爷谬赞。”黛玉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黛玉此生,命途多舛,幸得先父遗泽,方有今日立锥之地。父亲遗命,嘱黛玉承继家业,自立门户,延续林家血脉香烟。黛玉不敢有违父命,更不敢……依附他人,徒惹非议,玷污林家清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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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特意加重了“依附他人”和“林家清名”几个字,如同重锤,敲在寂静的堂中。
水溶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他自然听出了黛玉的弦外之音——她已自立门户,不再是需要攀附的孤女,她拒绝的,不是他北静王,而是任何形式的“依附”!
堂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檀香的青烟似乎都停滞了流动。紫鹃和雪雁紧张得手心冒汗,几乎要站立不住。
水溶沉默了片刻,目光锐利地审视着黛玉,仿佛要穿透她平静的外表,看清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已带上了一丝冷意:“林姑娘,可知‘识时务者为俊杰’?有些路,看似坦途,实则悬崖;有些依靠,看似束缚,实则……是唯一的生路。”
这话已是赤裸裸的警告了。
黛玉却毫无惧色,反而微微扬起了下巴,露出一个极淡、却傲然如冰雪的笑容:“王爷教诲,黛玉谨记。然,黛玉亦深信,‘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林家虽微,风骨犹存。黛玉宁可立于风雨之中,凭己力求一线生机,亦不愿……困于金笼,仰人鼻息!”
“金笼?”水溶重复着这两个字,眸中寒光乍现,他猛地站起身,周身那股温和儒雅的气质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居上位的凛然威压,“好!好一个‘风骨犹存’!林黛玉,你可知,拒绝本王,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