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根须之印

这短暂的空隙救了剩下几人一命。他们连滚带爬,甚至顾不上那个被树砸断腿的同伴和那个生死不知被抽飞的警员,惊恐万状地向来路仓皇退去。

陈默一边射击压制那些再次涌出浓烟的狂怒根须,一边迅速后退。他目光死死锁住那断裂的老槐树根部,在浓烟和混乱的强光晃动下,隐约看到树根底部、泥土深处,更多的、更加粗大的暗红色脉络在疯狂蠕动、交织!如同地底深处某个怪物正在觉醒伸展的巨爪!

“走!老赵!”陈默对着还在坚持掩护的赵桐大吼。

赵桐咬牙又开了一枪,迅速转身跟上后退的陈默。两人飞快地后撤,直到退出一段距离,浓烟和疯狂的根须暂时脱离了攻击范围。喘着粗气回头望去,那片混乱区域只剩下烟尘弥漫和伤者痛苦的呻吟。而那些受伤缩回的根须,似乎正缓缓地、带着粘液重新缩回那深褐色的树根断口……仿佛刚才的杀戮只是一场短暂的、狩猎的余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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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的防暴枪口冒着微烟,空气里硝烟、催泪瓦斯的辛辣和浓烈的血腥腐甜味混合在一起。他感到一阵虚脱,不只是体力的消耗,更有面对未知恐怖带来的巨大精神冲击。那地底的东西……它的爪牙……已经突破地面,开始主动攻击了!

手机在裤袋里疯狂震动。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显示时间:1点零7分。屏幕上还有一条刚刚收到的新信息,时间就在一分钟前。发送人,赫然是早已死去几天的……刘强!

陈默的心猛地沉到了底谷,几乎失手将手机扔掉。他颤抖地点开那条信息。

屏幕上只有一行字,一个精准的定位坐标。位置,清晰地指向——向阳坡墓园深处!

而更让陈默头皮几乎炸开的是,那定位点的地图标识旁,一个鲜红色的、扭曲复杂的圆形标记正缓缓旋转——那标记的形状,与他童年时在叔公那本阴森发霉的古卷上翻看到的、关于祭坛的某个象征图腾,一模一样!

叔公……不,是那个东西!它不仅在引诱他过去,更在清晰地展示它的标记!那标记仿佛带着冰冷的意志,透过屏幕刺入他的眼球,带着一种宣告主权的仪式感。那冰冷的骨质戒指再次在掌心灼热起来,仿佛与那屏幕上的血色漩涡遥相呼应,发出无声的低语。

“陈队……”赵桐喘着粗气,满脸烟尘血迹,凑过来看了一眼屏幕,浑浊的眼睛骤然瞪大,剩下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只剩下嘶嘶的倒抽冷气声。远处的血月光柱更加黏稠了,山体深处那沉重的心跳声,仿佛就在耳边擂响。

陈默猛地攥紧了手机,骨节因用力而发白,指尖几乎要嵌入冰冷的金属机身。血月定位坐标的图钉如同恶毒之眼,在屏幕上幽幽旋转。他猛地抬头,望向那光柱射入的、吞噬了整座后山的黑暗。那里,不再仅仅是恐惧的目标,更是深渊向他张开的、无法逃避的巨口。

“都别跟来了!”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却比之前的嘶吼更让人心头发寒,“你们,立刻带着伤员撤到山下封锁线!守住山脚!无论山上发生什么,绝对!绝对不准任何人再上来!违者……就地击毙!”

赵桐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你想干什么?!一个人去送死吗?那是……那是邪魔!你一个人顶个屁用!”他的手也在剧烈地颤抖。

陈默甩开他的手,眼神如同淬火的钢钉:“我不是去送死……老赵。”他顿了一下,声音更低,带着一种冰冷的绝望,“我是去结束它。”他的左手下意识地按在胸前战术背心的口袋里——那里紧紧贴着那枚灼热无比的骨戒。“我姓陈……这件事,只能姓陈的才能结束。”他抬手指了指屏幕上那个缓缓旋转的血色标记,“它点的名。是诅咒……也是钥匙。”

赵桐死死盯着他,脸上的皱纹因恐惧和激动而扭曲。他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他知道陈默身上背负着什么,那“陈”姓在这片土地上曾有过的、古老而讳莫如深的历史。那些横死的脸,那血月,这复苏的根须……一切诡异的核心,似乎真的都指向了那个被遗忘的姓氏。他颓然放下手,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疯子……都是疯子!祖宗造的孽……”

陈默不再说话,深吸一口充满了血腥、硝烟、腐甜和泥土气息的致命空气,猛地转身,如同扑向宿命的幽灵,端着沉重的枪支,独自一人冲进了前方那片被血月笼罩、盘踞着恐怖根须、充斥着低回心跳声的、更加浓稠粘腻的黑暗。槐花的香甜在此刻,是地狱送来的请柬。

他的身影在血月映照下投下长长的、摇曳的孤影,迅速被蠕动的林木和黑暗吞没。

前方的路愈发黑暗崎岖,被根须撕裂的恐惧感却并未消散,反而沉淀下来,化为一种冰冷而粘稠的感知,如同淤泥般缠绕着陈默的脚踝。每一次抬腿,都仿佛在挣脱某种无形的吸力。那些曾在林中疯狂袭击的、手臂粗的“幼体”根须,似乎暂时隐藏了起来。但陈默知道它们并未消失。他的神经紧绷着,枪口警觉地扫过每一处阴影。空气里弥散着另一种更加细微、却更加令人不安的声音——一种持续不断的、湿润的“沙沙”声。起初很遥远,随着他越来越深入,越来越清晰。仿佛是无数细小的啮齿在啃噬、又像是无数微弱的吸吮。

借着稀薄的血月光,他终于看清了声音的来源。

脚下,身侧……目光所及的每一寸泥土表面,都覆盖着一层极其细密、鲜嫩的、近乎透明的、带着暗红色毛细血管纹理的细丝!它们从地表的每一个缝隙、每一片落叶之下、甚至穿过腐烂的树根间隙探出,如同初生的、无限增殖的毛细血管网络!这些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细丝布满了大地,随着地底深处那沉重如战鼓的心跳声,有节奏地微微震颤、搏动。那湿润的“沙沙”声,正是它们在地面上、在腐殖层中、甚至在腐烂的动物躯壳上快速蔓延、摩擦、探索、吮吸发出的声音!每一根细丝顶端都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湿滑的黏液,碰到裸露的岩石表面,便留下极其微小的、暗红色的湿润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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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就是那庞大邪物的神经末梢,它的感知触手!它们已经渗透了整个向阳坡森林的地表!

陈默踩着这层不断蠕动、吮吸的“活地毯”艰难前行,每一步都感觉鞋底被无数细小的吸盘微弱地牵扯、舔舐,一股股冰冷潮湿的麻痹感顺着脚心悄然攀爬。恶心、诡异、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勃勃生机感。

墓园腐朽的铁门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在血月诡异红光的勾勒下,那扭曲的门框如同张开的、残缺的巨口。空气似乎又发生了改变。之前那无处不在的槐花甜香淡了,另一种更加阴森、陈腐的气息变得浓郁起来——是地下深处淤泥特有的、混着矿物元素的死气,其中又掺杂着一种极其浓烈的、如同放大了千万倍的泥土和腐叶根须的气息。而那沉重的心跳声源头,就在这门后!

陈默在门前几米处停下脚步。强光手电的光柱刺入墓园内部。目光所及,几乎让他血液冻结!

墓园的中心区域,那座古老厚重、刻字早已模糊的高大主墓已经被无形的巨力彻底顶开!如同一个被撕破的脓包!巨大的石板碎裂、散落。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直径接近十米、深不见底的巨大洞穴!洞口边缘湿滑粘稠,不断往下流淌着粘稠的、暗红色的泥浆状物质,发出“滴答滴答”令人心慌的回响。洞口内部的黑暗粘稠如墨,又似乎不断在翻涌,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不可测度的深渊!

就在洞口中心的上方,一道猩红黏稠的光柱如同瀑布般从血月核心笔直灌入!光柱并非静止,内部翻滚着浓稠如血的微粒,更令人灵魂颤抖的是,无数比林中小径上所见更加粗壮、布满深褐色角质化突起如同某种古老铠甲、流淌着暗红粘液的巨大根须,正蠕动着从这洞穴深处沿着光柱内壁攀援而出!它们如同刚从地狱熔炉诞生的巨蛇,贪婪地汲取着血月的光辉,表面闪烁着妖异的光泽,每一次律动都让整个墓园的空间随之震颤!空气里充斥着一种无法形容的低沉、混沌、却又仿佛饱含着无尽狂喜的……嗡鸣!

那就是“祂”!或者说,是祂伸向这个世界的、污秽的触须!

而就在那巨大的、不断流淌暗红浆液的洞口边缘,在光柱内无数巨大根须扭曲攀爬的背景下,一个佝偻干枯的身影,如同被遗忘在祭台上的破旧人偶,静静地跪在那里。

他穿着洗得发白、带着无数细小破洞的家居旧衣,身形几乎瘦得只剩下骨架,凌乱稀疏的白发遮不住头顶的皮肉。他那枯枝般的手指正以一种缓慢而无比庄重的姿态,将一件沾满污泥、似乎刚从腐土深处挖出的物品举向血月光柱——那是半截腐朽的小型石臼!石臼边缘还残留着无法分辨的暗黑色痕迹,散发着极其古老陈旧的阴郁气息。

叔公!

陈默几乎不敢呼吸。那张脸在猩红的血色光芒映照下无比清晰——深深凹陷、浑浊的眼窝深处不再有浑浊的死气,而是燃烧着两簇极其狂热、诡异的火焰!一种超越了人类理解的极致虔诚、满足、甚至是某种病态的痴醉占据了他全部的意志。他灰白干瘪的嘴唇无声开合,仿佛吟唱着来自远古深渊的歌谣。他的生命之火已近油尽灯枯,然而跪伏在那洞口边缘,在巨大根须阴影的笼罩下,他像是完成了一生最伟大仪式的祭司,只剩下纯粹而癫狂的献祭者光芒。

就在这一刻,陈默看清了老人动作的细节!他用那枯瘦颤抖的指尖,正将自己右手中指那枚陈默早已刻入记忆深处的、刻着狰狞血字的骨戒缓缓褪下!然后,他将那骨戒极其缓慢、带着无上敬畏地……放入了那半截腐旧石臼的凹陷中心!

戒指落入石臼的刹那——

“嗡——!”

一股无法用物理规律描述的、更加强大、更加凝聚的精神冲击,混合着足以震裂岩石的低频轰鸣,如同亿万只远古嗜血昆虫同时振翅发出的呓语,骤然从洞穴深处爆发出来!瞬间扫过整个墓园!

陈默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了一下!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冰冷粘稠的触感、狂暴血腥的欲望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垮了意识的堤坝!他看到无尽岁月前血祭的宏大场面、看到大地深处暗红脉络的搏动、看到万物在根须掌控下腐烂滋生的图景!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冲击着喉咙!他眼前发黑,身体踉跄,几乎摔倒在地!他死死咬住舌尖,剧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但握枪的手臂重如灌铅!

跪在洞口的叔公对这巨大的精神冲击似乎毫无所觉,或者说,这冲击正是他所期待的洗礼!他那燃烧着狂热火焰的浑浊双眼骤然一亮!口中无声的吟唱似乎达到了某种无声的高潮!他那深陷的眼窝猛地锁定在陈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