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黑污的车辙

“噗嗤。”

暗红粘稠的液体,如同从尸体伤口挤出的半凝固脓血,从撕裂的纱布下缓缓渗出,顺着陈默干枯颤抖的手指指腹蜿蜒爬行。一滴,拉长,终于不堪重负,滴落在惨白色的帆布床单上。没有声音,只有暗红的印记迅速晕染开来,如同在宣纸上洇开的死域。帐篷内,刺鼻的消毒水气味瞬间被一种更强烈、更尖锐的气息撕裂、覆盖——极致的槐花甜腻如同腐烂的蜜糖,与冰冷浓重的铁锈腥气完美融合,形成一股令人神魂震颤的“腐香”。它浓烈得像是有形的实体,顽固地钻进鼻腔,直冲大脑深处,麻痹思考的神经,只留下一种深沉的、如同回归母胎般的……渴望。

王刚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成了针尖。没有惊呼,没有询问,他脸上的震惊与审视在万分之一的刹那间被一种冰冷的、淬炼过生死直觉的决断取代。那只铁钳般按住陈默右肩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猛地向下一沉,如同烙铁般死死压住了臂骨裂口!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击穿陈默的身体,眼前骤然发黑,所有挣扎与惊惧的闷哼都被这猝不及防的剧痛生生憋回了喉咙深处!整个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痉挛,冷汗如浆般浸透衣物。

“不准动!”王刚的声音像是从冰窟窿里凿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肃杀。他的左手却快如闪电地抓向床头简易桌台——那里散落着一小卷未开封的灭菌绷带和一个简易无菌样本采集袋。没有犹豫,更没有半点医护者的轻柔,他的动作粗暴而精准,直接用绷带卷头部的硬塑封口边缘,如同刮刀般狠狠刮过陈默左手掌心撕裂翻卷的伤口!

“呃啊——!”陈默喉咙里爆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嘶鸣,全身肌肉绷紧如同铁块!伤口的神经如同被点燃!

大团大团暗红色的腥浓污浊胶状物被强行刮落,粘稠地粘连在绷带卷上。王刚看也不看,如同清理最肮脏的战场垃圾,直接将刮取物粗暴地塞进了那个透明的无菌袋!拉链封死!那袋中迅速积聚的暗红粘稠物在灯光下蠕动着细小的气泡,散发出更加浓郁诡异的甜腥。

“拿去信息中心!立刻分析成分!最高等级生化样本处理!”王刚的声音斩钉截铁,将袋子扔给已经彻底僵在原地、穿着厚重防护服的助手。助手如梦初醒,双手颤抖着接住那个如同握着活体炸弹般的袋子,转身踉跄奔出隔间。

“你……”陈默的声音如同破损的风箱,剧痛让他的意识更加昏沉,但那股源自掌心伤口的、对大地深处某种“核心”的诡异渴望感,却在疼痛刺激下愈发清晰!它像冰冷的触须,缠绕着他冰冷的心跳。“地下……根……在动……”他的牙齿因为颤抖而格格作响。

“我知道。”王刚打断了他,声音没有一丝波澜,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如同淬火的黑曜石,紧紧攫住陈默的眼睛,试图看穿那眼底深处翻滚的混沌,也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听着,陈默!”他的声音压低到极限,带着某种穿透灵魂的强制力,“无论你脑子里现在有什么……念头!给我压回去!想活命,从现在起,你的一呼一吸!一步一动!都由我控制!你是钥匙,但锁芯在哪里,只能由我来找!听懂没有?!点头!”

陈默看着那双燃烧着恐惧与决绝的眼睛。钥匙……锁芯……那诡异的渴望如同跗骨之蛆,撕扯着他的意志。但王刚眼中那股搏命的凶悍和冰冷的秩序感,却成了这混沌绝境中唯一能抓住的磐石。混乱?信任?他别无选择。他死死咬着几乎破裂的下唇内侧,用尽全身力气,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沉重的头颅。

就在他点头的瞬间——

外面彻底沸腾了!

不再是哭喊,不再是骚动!是彻底崩溃的末日嘶嚎!如同千万头被投入熔炉的野兽同时发出最后的绝望悲鸣!混合着此起彼伏、足以震碎耳膜的枪声!

“狗!狗疯了!!”

“山那边!山那边冲下来的!!”

“杀不完!按住它们!不……啊——!!!”

“咬!咬脖子!它在吸——血——!!!”

子弹密集破空!硬物撞击!木板碎裂!血肉爆开!狂犬吠叫被喉咙撕裂的怪异啸叫取代!绝望的咒骂和临死前的哀嚎……所有的声音被搅拌、放大,如同粘稠的血浆翻滚沸腾!

“尸化犬群!大股袭击!从东面林场方向冲卡!规模不明!混杂感染者突破隔离墙!”另一个通讯兵的嘶吼直接撞进隔间,伴随着他身后持续爆发的轰鸣!他的声音在近距离点射步枪的爆响中断续,“防线……垮了……它们在……它们在嗅着什么……像……像在……追踪气味源!所有活物!气味……”

王刚的呼吸猛地一滞!他那双紧盯着陈默的眼睛里,骤然炸开了惊骇欲绝的光芒!追踪气味源?!尸化兽群在朝着营地内部,朝着他所在的这个方向……被某种东西吸引?是外面暴乱感染者的血肉?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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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同生锈的机械般,极其缓慢地转头。目光越过简陋的布帘缝隙,投向那弥漫着血腥、硝烟和混乱红光的营区深处。就在他视线扫过某个堆放废弃防护服和消毒器材的临时垃圾堆积点的黑暗角落时——那只手!那个被死死攥着的、装着陈默掌心刮取物的半透明无菌袋!因为助手在混乱中摔倒在地,袋子掉落在泥泞的边缘,拉链似乎被震动松开了少许,一丝丝……极其微弱的……但那确凿无疑的暗红色粘稠液体的影子,正从袋口的缝隙处渗出!

那独特的、如同腐朽春天浓缩精华般的“腐香”……

“嗡……嗡嗡……”

王刚的战术耳机里,骤然传来地面震动监测仪的疯狂蜂鸣警报!屏幕上那代表异常深层生物活动的、极其规整的环形密集点阵信号,在隔离区下方地图上疯狂闪烁!而它们移动、汇聚的核心轴指向,已经不再仅仅是他们脚下,而是……正朝着垃圾点方向汇聚!如同被最诱人的饵料吸引而来的冰冷蛇群!

“走!”王刚发出了一声短促、撕裂喉咙般的嘶哑暴吼!不是命令,是野兽在绝境前的最后咆哮!他那死死压住陈默肩膀的手猛地发力,如同拽起一件失去意识的沙袋,粗暴地将陈默从狭小的行军床上硬生生拖了起来!

“咳……啊——!”双脚落地的瞬间,巨大的惯性拉扯着右臂的骨裂伤和全身撕裂般的剧痛,陈默眼前瞬间一片雪白!剧烈的呛咳带着新鲜的血沫喷溅而出!但他甚至来不及感受这疼痛,就被王刚一只钢铁般的臂膀半拖半架着,猛地撞开了身后的简易布帘!

冰冷的夜风混着浓烈的硝烟味、血腥味和无处不在的甜腻腐臭气息,如同无数砂轮狠狠刮过陈默裸露的皮肤和灼伤的肺部!营区如同沸腾的地狱熔炉!无数黑影在疯狂旋转的红色警报灯下交叠、碰撞!混乱的人群如同被捅了巢穴的蚂蚁,哭喊着奔逃践踏!穿着不同制服、端着枪的士兵和守卫在混乱的人潮中如同脆弱的堤坝,试图建立防线却又瞬间被冲垮!在他们周围,更恐怖的是——一头头体型或大或小、皮毛肮脏粘连、眼珠一片赤红浑浊、嘴角不断流淌着涎水和血沫的“狗”!不!已经不是狗!它们动作僵硬而迅猛,带着非活物的诡异死气,扑咬着任何移动的目标!一些奔跑的人被扑倒,甚至来不及惨叫,就被那布满菌丝和粘液的犬齿死死咬住颈动脉!吸食的“咕噜”声清晰可闻!而被扑倒者的挣扎迅速减弱,裸露在外的手臂皮肤下,可怕的暗红色脉络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

王刚根本无暇他顾!他架着踉跄几乎窒息的陈默,像一柄尖刀,用肩膀顶开挡在身前的人流,目标只有一个——营地深处,那片相对空旷、停放着几辆覆着帆布的消毒喷洒车和装备运输卡车的区域!

“钥匙!活着的钥匙!”王刚的声音带着血腥气,在陈默耳边咆哮,更像是最后的宣誓,“锁芯绝不能落到那东西肚子里!想活着找到它毁了它,就跟紧我!吸!呼吸!不准倒下!”

锁芯!戒指!王刚的目标……从毁灭源头,瞬间变成了找到那个被深埋地底的关键——骨戒!陈默昏沉的意志被这咆哮硬生生劈开一道裂缝。肺部的灼痛如同置身火海,但那浓郁的“腐香”从他自己身上弥散开,混合着整个营地的死亡气息,却诡异地让他体内那股冰冷粘稠的渴望感……微微平静了些许。似乎这弥漫的空气,如同毒雾也是某种……滋养?他咬碎了舌尖,剧痛勉强压下了那恐怖的感知。

轰隆——!

就在他们冲出十几米,刚靠近那片堆放车辆的区域边缘时,他们之前所在隔间附近那片堆积消毒桶和废弃防护服的空地,毫无征兆地猛烈下陷!坚硬的水泥地如同被地心巨兽狠狠咬了一口,烟尘混合着碎裂的土石猛然向上喷溅!一个深不见底、直径足有三四米的巨大孔洞瞬间出现!洞口边缘黏滑湿漉,流淌着新鲜的、散发着浓烈甜腐气息的暗红色泥浆!数条粗如大腿、布满粘稠黄绿苔藓和诡异暗红纹路的粗壮根须如同潜渊巨蟒探出头颅,从那塌陷的孔洞深处带着万钧之势猛地破土而出!

它们目标极其明确!如同嗅到了血腥的鲨鱼群!尖锐如骨锥的末端甩开粘液,疯狂地朝着那个掉落在地上、袋口敞开渗出暗红物质的样本袋方向穿刺、绞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