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基因藏怪物

“拾荒者号”的残骸如同巨兽冰冷的骸骨,半埋在冰渊裂谷边缘的骨粉雪中。裂隙深处呼啸的寒风,裹挟着熵灭教徒血肉冰渣的腥气,如同亡魂的呜咽,不断撞击着扭曲变形的舱壁。每一次撞击,都让船体发出濒死的呻吟,也重重敲在叶川紧绷的神经上。

他蜷缩在主控室角落唯一尚算完好的金属座椅里,阴影几乎将他吞噬。尽管伤痛和晶化危机令他痛不欲生,但他的左手,仍死死攥着两样东西。

右手心,是那颗拇指大小的、幽蓝色的“琥珀”。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团被无形力场束缚的、缓慢旋转的粘稠能量体,而是空间坐标光点。每一次目光与之接触,叶川的脑海中就会炸开无数破碎的、充满绝望哀嚎的星际坐标画面,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针扎刺着他的意识。更深处,似乎还夹杂着某种冰冷、贪婪的窥视感。

左手心,则是那块边缘不规则的暗金色罗盘碎片。碎片冰冷沉重,表面铭刻着扭曲的、仿佛由凝固星光构成的古老文字——残破的暮影诗篇。这些文字如同活物,在他指腹下微微搏动,与他晶化右臂深处某种冰冷的存在隐隐呼应,带来灵魂被无形之手抚摸的战栗。

灰烬!那燃烧着暗红余烬的触手,那冰冷的合成音,如同最深的梦魇烙印在叶川的视网膜上。触手末端绞杀熵灭教徒时一闪而逝的、熟悉的G-00基因纹路,与他晶化臂裂纹中同样一闪而逝的暗红余烬,构成了一条冰冷、致命、无法回避的联系锁链。

他是什么?他体内流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分析结果…出来了…”林夏的声音干涩沙哑。她站在一张布满冰霜和刮痕的金属工作台前,台上连接着从废墟里挖出的、锈骨珍藏的老旧便携式基因分析仪。仪器的屏幕闪烁着不稳定的光芒,映亮了她惨白的脸。

她的状态比叶川更令人心惊。鬓角乃至整个额头的区域,已经彻底化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冰晶态。皮肤下的细微幽蓝脉络清晰可见,如同冰层下的暗河,随着她的呼吸微弱搏动。发梢凝结的冰晶变得更长、更尖锐,闪烁着寒光。

每一次操作仪器,她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太阳穴处的透明皮肤下,幽蓝脉络的搏动就会加剧一分,带来剧烈的头痛。为了读取冰渊之眼强行灌入的坐标信息流,她的精神核心几乎被撕裂。

叶川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那个小小的分析屏幕,并避开了林夏担忧的目光,心中筑起了一道冰冷的墙。

屏幕上,复杂的基因螺旋结构图正在快速生成、拆解、比对。代表叶川正常人类基因的部分呈现为稳定的蓝色双螺旋。然而,在这片蓝色之中,如同狰狞的藤蔓般缠绕、嵌入、甚至粗暴地替代了部分蓝色片段的,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散发着妖异暗红色光芒的基因链!

异常基因占比:17.03%!

这个鲜红的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叶川的瞳孔深处!

嗡——!

就在这个数字跳出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剧痛和恐惧感,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贯穿叶川全身!眼前的工作台、闪烁的屏幕、林夏透明的额头…所有景象瞬间扭曲、拉长、褪色!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浓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瞬间取代了飞船内的冰冷与金属锈蚀的气息。

场景切换:温暖…却死寂得令人心慌的午后阳光,透过洁净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空气里残留着母亲常用的、淡淡的栀子花香,却被一股更浓的铁锈味无情地覆盖。

年幼的他站在客厅中央,小小的身体僵硬如木偶。

地上,是触目惊心的大片暗红色血迹,尚未完全凝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粘稠感。血迹中央,倒着他最熟悉的身影——母亲。

她侧躺着,柔软的栗色长发被血污粘在苍白的脸颊上,平时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空洞地睁着,倒映着天花板上惨白的光。她身上穿着那件叶川最喜欢的、绣着小雏菊的米白色家居服,胸口的位置,被某种难以理解的、绝对黑暗的力量洞穿了一个碗口大的…空洞!

不是撕裂伤,不是贯穿伤。那是一个纯粹的、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边缘无比光滑的——黑洞!空洞周围的布料和肌肤,呈现出一种被强行“抹除”后的、怪异的平滑断口,没有任何烧焦或撕裂的痕迹。

“妈…妈?”幼小的意识发出无声的、破碎的呼喊。

就在这死寂的绝望中,一个身影缓缓从母亲尸体旁的光影暗处…站直。

他全身笼罩在一件宽大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纯黑色长袍中,兜帽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片如同深渊的黑暗。唯一显露在外的,是一只手。

一只正缓缓从母亲胸口那个“黑洞”中…抽离出来的右手!

那只手…无法用言语形容其诡异!

它并非血肉之躯,更像是由最纯粹的、不断旋转坍缩的黑暗物质构成!手掌的轮廓边缘模糊不清,散发着细微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色烟絮!五指修长,指尖部位并非指甲,而是五个微型的、缓缓旋转的…黑洞漩涡!

小主,

这只“黑洞之手”从母亲胸口的虚无中抽出,没有沾染一丝血迹。黑袍人似乎察觉到了幼小叶川的存在,那只恐怖的手,微微抬起了几厘米,其中一个指尖的微型黑洞漩涡,无声地对准了幼小身影的方向。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抗拒的、连灵魂都要被彻底抹除的极致恐惧,瞬间冻结了幼小叶川的血液和思维!

“啊——!!!”

现实与记忆的界限轰然破碎!叶川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嚎,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猛地从座椅上弹起!手中的蓝晶琥珀和暮影诗碎片脱手飞出!

“叶川!”林夏惊骇转身。

砰!

叶川重重摔倒在地,身体剧烈抽搐,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甲深深抠进太阳穴的皮肤,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晶化右臂的裂纹在剧痛和精神冲击下瞬间扩大,暗红色的余烬光泽在裂纹深处疯狂闪烁!左腿的“神之伤”晶体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灼烧感几乎要将他的骨头熔成灰烬!

“不…不是我…黑洞…手…”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瞳孔涣散,倒映着那吞噬一切的黑暗与母亲空洞的眼神。

“警告!侦测到高能反应!复数单位!包围态势!型号识别…‘清道夫’级特工!”船载AI尖锐的警报声如同丧钟,瞬间压过了叶川的嘶嚎!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一秒!

轰!轰!轰!轰!

“拾荒者号”残骸的四面舱壁,如同纸糊般被狂暴的能量束同时撕裂、熔穿!刺眼的白光伴随着灼热的气浪和致命的金属碎片,如同海啸般席卷而入!厚重的装甲在特制的穿甲爆破弹面前不堪一击!

烟尘弥漫,强光刺目!

数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破开的巨大缺口中突入!他们穿着统一的、哑光黑色的全覆盖式战术外骨骼,流线型的装甲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肩甲处烙印着一个冰冷的、由双螺旋DNA链缠绕着骷髅的银色徽记——联邦基因肃正局的标志!

面甲是光滑的黑色镜面,反射着舱内混乱的光影,如同没有灵魂的杀戮机器。他们动作迅捷、精准、冷酷,手中的武器清一色为高频粒子震荡切割刃,刃口发出高频的嗡鸣,足以轻易撕裂最坚固的合金!

没有警告,没有喊话。只有冰冷的、高效的杀戮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