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心里一松,赶紧签了字,跟着财务室的小姑娘领了钱——崭新的票子攥在手里,硬挺挺的,带着点油墨香。他谢过王科长,又绕到门口跟保卫打了招呼,才推着车出了医院。
接下来该去黑市了。陆寒找了个修鞋的老师傅打听,递了支烟,老师傅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往北走,城墙根下有个‘哑巴巷’,巷口有俩汉子守着。
陆寒推着车往北边去,城墙根下杂草半人高,走了约莫百十米,果然见着条窄巷,巷口两侧各站着个汉子,都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胳膊,手里攥着半截砖头,眼神像鹰似的盯着来往的人。
“买还是卖?”见陆寒过来,左边的汉子往前迈了一步,声音粗哑。
“卖”陆寒停下脚步。
“进门费两毛,缴了进去,里头别瞎看,别跟人吵。”汉子伸出手,掌心全是老茧,指节上还带着道疤。
陆寒摸出两毛钱递过去,汉子收了钱,往旁边让了让,嘴里嘟囔:“快点,别磨蹭。
走进巷子,才算见着黑市的真容。窄窄的巷子也就两米宽,两侧的摊位挤得满满当当——有的是块破麻袋铺在地上,摆着几个沾着鸡粪的鸡蛋,摊主用草帽遮着脸;有的是个竹筐,上面盖着块蓝布,掀开能看见旧棉袄、千层底布鞋,还有人偷偷摆着半袋红薯干;墙根下站着些揣手的人,见人路过就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粮票油票,布票?要工业券不?自行车票?”
陆寒推着车往巷子深处走,找了个靠墙的空位置,左右扫了眼,从背篓里拿出十斤猪肉和十斤玉米面——猪肉是刚杀的,还带着点血水,肥瘦相间,油光锃亮,筋膜都剔得干净;玉米面装在粗布袋子里,鼓鼓囊囊的,袋口扎着麻绳,还印着“公社粮站”的模糊字样。
他把猪肉放在一块干净的蓝布上,又把玉米面袋放在旁边,刚摆好,就有人凑了过来。来的是个穿中山装的男人,约莫四十来岁,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袖口挽到小臂,手里拎着个黑色的人造革包,包角都磨出了毛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