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目光缓缓扫过满屋子儿孙,最终定格在幼孙脸上,干裂的唇扯出笑纹:"安子的朝服...怎的沾了泥..."
众人这才发现,苏辰安玄色官袍下摆满是泥浆草屑。
这一路八百里加急,过河时马匹惊了,他竟是不管不顾涉水而过。
"老头子,您看..."王桂芬抖着手捧来青瓷坛,揭开的瞬间梅香沁人。
"这是你去年刚买下去的梅子酒,用去年收的胭脂梅酿的……你这老家伙,不是说好了要跟孙儿们一块喝上一杯的吗。"
苏有根喉头滚动,却只咽下一口腥甜。
他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攥住苏辰安衣袖,眼中迸出最后的光:"安子,有你们这样的子孙,我苏有根这辈子都值了。"
老人瞳孔倏地放大。
深深的看了围在他床前的孝子贤孙一眼,眼神的瞳孔也渐渐的变得涣散了起来。
心头吊着的那一口气,到了今日总算是能够散去。
哪怕苏辰安拼命的说着他的几个小曾孙此刻正在路上,让他阿爷再坚持坚持。
听到几个小孙子孙女的名字,苏有根原本涣散的眼神,渐渐的有了点光彩。
可惜,在如何坚持,病痛依然没有放过他。
他只觉得子孙们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耳边,越来越远。
在他的眼前,此刻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正怯生生唤着"太爷爷"。
与他梦中见过的玄孙女渐渐重叠。
苏有根用尽最后气力抬起手,腕上那串盘了三年前年孙子为他求来的的沉香木佛珠突然断裂。
十八颗珠子滚落锦被,像极了三岁孙儿当年撒在田埂上的青梅。
"好...好..."老人嘴角含笑,目光渐渐涣散。
窗外老槐树沙沙作响,恍惚间他看见年少时的自己正背着竹篓归来。
院里灶上炖着新挖的春笋,妻子抱着啼哭的婴孩嗔怪他归家太迟。
王桂芬突然抓起枕边未纳完的鞋底,一针一线疯魔似的穿梭。
这是老头子发病那日未做完的布鞋,说要给重孙女过年来的时候穿。
麻绳勒进指腹也浑然不觉,直到鲜血染红雪白千层底。
"当——"更漏子重重一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