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只有风刮过松柏的呜咽。不像有人烟的地方。
亚伯把自己缩进一丛浓密发臭的刺柏灌木深处,腐烂的背脊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墓碑——他已经没那么疼了,这具被该隐自残和他亡命挣扎撕扯得快散架子的破皮囊,暂时被几根扭结的神经索和里瑟用粗劣手法生缝进伤口里的蛆虫勉强捆扎住。
他盯着孤儿院那扇被藤蔓掩映、半开的沉重橡木门,像个潜伏在腐肉里的毒蛛。时间粘稠地爬过,几只乌鸦在枯枝上嘶哑地争吵。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
咔哒。
轻微的木板挤压声。那扇沉重的橡木门被推开了一条稍宽的缝。
一个身影轻盈地跃了出来。
亚伯的瞳孔骤然凝缩。
绿色的头发。如同最浓稠的盛夏森林深处,被正午阳光穿透叶隙后沉淀的浓绿。并非染料的矫饰,而是某种根植血肉的光泽,在墓园灰蒙的晨光里异常突兀地跳动着。她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条洗得发白、打了几块深蓝色朴素补丁的及膝布裙。纤细的脚踝裸露着,踩着一双磨旧但干净的棕色皮凉鞋,踩过碎石路面发出轻快的“嗒嗒”声。怀里抱着个盖着粗麻布的简陋柳条篮子。
她径直走向墓园角落里一小片被简单清理过的荒地。跪坐下来,将篮子放在一边。掀开麻布,里面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小铁铲和几个用麦草精心包裹的小小树苗根茎。细白的手指沾着泥土,专注地把一棵小苗埋进湿润的新坑里。动作轻柔,像是怕惊醒某个沉睡者。
不是里瑟口中抱活死猫的诡秘女人。阳光,泥土,细弱的绿苗……这一切干净得刺痛了亚伯腐烂的神经。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现身,甚至那具残破身躯里某个早已冰封的角落是否因这绿意晃神时——
风,停了。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了墓园的咽喉。连树枝上那几只聒噪的乌鸦都噤了声,扑棱着翅膀跌跌撞撞地飞向远方。所有声音被抽空,空气沉甸甸地压下来,凝固成令人心脏骤停的固态。阳光的温度被某种东西瞬间剥离,只剩下冰冷刺骨的光线。
浓密的树冠下方,阴影的边缘处。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