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胜利

智海在 “缝” 字碑旁栽了棵新树,是用那棵稻粟混种的果实育的苗。树干上很快长出奇怪的纹路,左边是唐的隶书 “友”,右边是扶桑的假名 “とも”,风一吹,叶子发出的声音像在说 “同饮一湾水”。

他望着远处交融的海浪,突然明白这场胜利从来不是谁打败了谁 。

就像阿雪说的,有些东西早被岁月的针脚缝进了彼此的生命里,所谓战争,不过是线头偶尔的纠缠,最终总会顺着纹路,回到该在的地方。

码头的朝阳升得越来越高,照在阿雪新织的锦缎上,那些樱花与卷草纹在光里浮动,金线绣的 “共” 字闪着暖光,像无数双握在一起的手。

板垣的算盘还在响,算珠碰撞的脆响里,混着唐人的笑、扶桑人的惊叹、波斯商人的吆喝、天竺僧侣的诵经,在海风里酿成种说不出的甜。

像那年阿雪弟弟撒下的种子,终于在硝烟过后,结出了又咸又暖的果实。

阿雪的织机在战后第七日迎来了特别的客人。

那个挂着 “织” 字粗布的楼船船长,竟是位鬓角染霜的扶桑妇人,她捧着个樟木盒走进仓库时,木棉线织的袖口蹭过锦缎墙,樱花纹与卷草纹在光尘里轻轻相触。

“这是三十年前偷学的技法。”

妇人打开盒子,里面是半匹织了一半的锦缎,唐式云纹里藏着扶桑的鹿儿岛松,针脚歪歪扭扭,却在交接处用金线绣了个极小的 “共”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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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指尖的光纹与那字相碰时,织机突然自行转动,将两人的锦缎自动接成整幅,像条跨越海峡的彩带。

板垣的算盘在满月夜发出龙吟般的清响。他正核对着 “共庆楼” 重建的账目,算珠突然齐齐跳起,在 “波斯地毯十张换扶桑榻榻米二十床” 那栏停住 。

窗外飘来扶桑货船的歌谣,调子是唐人的《折杨柳》,歌词却混着假名,唱的竟是 “胡椒配梅干,滋味胜琼浆”。

他推窗时看见惊人的景象:码头的篝火旁,黑浪军的前卒正跟着老舵手学摇橹,号子声里混着两国语言。

智海的茶室里,扶桑妇人用唐式三棱针修补着《倭名类聚抄》,针脚穿过残卷的裂缝,与智海补经卷的白棉线缠成蝴蝶结。

老兵在 “拓海号” 的新船板上钻了排小孔,每个孔里都塞进稻粟混种。

嫩芽钻出时恰逢大潮,海水漫过船身,把根须泡得透亮 。

唐稻的白根与扶桑粟的红根在船底织成密网,竟在木板上拓出朵五瓣花,每一瓣都是半唐半和的纹路。

“你看这船。”

他对着船板喃喃,远处传来铜铃的新调子,是阿雪弟弟用扶桑的尺八吹的《春江花月夜》,笛声里混着波斯商队的驼铃,倒像是整个共津码头都在轻轻哼唱。

月光落在 “缝” 字碑旁的新树上,那半唐半扶桑的果实正渗出蜜来,在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两国的船帆在浪里相依。

天未亮时,阿雪的染坊飘出奇异的香气。

扶桑妇人带来的紫草与唐地茜草在染缸里翻滚,靛蓝色的水面浮着层金箔似的光,是两种染料相融时特有的光晕。

她俩将那幅合织的锦缎浸入缸中,提出来时,樱花纹染上长安的霞色,卷草纹浸着鹿儿岛的海蓝,交接处的 “共” 字竟泛着珍珠母的光泽。

板垣的新账本添了奇特的条目。

“尺八一支换竹笛两把,附赠《折杨柳》混编乐谱”“唐式蒸笼三个换扶桑釜一个,共享梅干胡饼秘方”。算到最后一页,他发现所有账目总和的光纹,恰好拼成 “缝” 字碑的模样,算盘珠上凝的朝露滚落,在纸页洇出片小小的海。

智海在茶室梁上挂了串风铃,每片铃舌都一半是唐瓷一半是扶桑陶。海风拂过时,铃声里既有长安的清越,又有奈良的温润,惊飞了檐下燕巢里的雏鸟 。

那些刚长出羽毛的小家伙,翅尖竟有半白半褐的花纹,像谁在羽上绣了半朵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