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堂中寄执

刚进堂门就见朱成康立在香案旁,他想起前阵子朱成康中毒的事,心里仍有几分不安,待走到近前,才讪讪地弯了弯唇角,轻声唤道:

“王爷。”

朱成康却没看他,只抬眼对张承禄递了个眼色,贺景春也不介意,好脾气地笑了两声。

张承禄忙高声唱喏:

“祭祖大典,始 ——”

贺景春只好收了笑意,跟着朱成康上前按规矩上香、烧纸钱、祝祷。

朱成康率先上前拿起三炷香,在烛火上点燃,双手捧着,对着牌位躬身行礼,动作一丝不苟,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

贺景春也跟着上前依样行礼,看着牌位想起了贺老太爷和叶氏。

烛火映着两人身影,一个冷硬如铁,一个柔和似棉,却都沉默着,只有纸钱燃烧的噼啪声,在堂内静静回荡。

祝祷过后祭祖仪式才算结束,朱成康率先走出玉阶堂,贺景春也跟着出来,二人往庭院里搭好的守岁棚走去。

棚子用松木搭架,棚顶铺着厚厚的青毡,四周挂着挡风的棉帘,棚内摆着一张紫檀木八仙桌,桌上铺着红缎桌布,摆着茶盏、果碟与暖酒壶。

按规矩,除夕夜需燃岁烛、饮屠苏、食胶牙饧,小厮们便将二十支粗如儿臂的岁烛整齐摆在棚角,又将屠苏酒倒进银壶,放在炭火上温着,胶牙饧则用青磁盘装着摆在桌角。

棚外渐渐热闹起来,众人搬东西的声音和碗筷叠加碰撞的清脆声合在一起,混着远处偶尔传来的爆竹声好不热闹,棚内却安静的出奇。

朱成康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似在养神,没有半分要说话的意思,贺景春有些受不了这沉默的氛围,斟酌着开口,声音放得极柔:

“王爷,您的身子这几日如何了,可还会闷痛,药都喝了吗?”

朱成康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他脸上,似带着审视,又似只是随意一瞥,看得贺景春有些不自在,过了半晌才点点头,又闭上眼,一副疲惫的模样。

贺景春见状便起身叫了常妈妈过来,压低声音吩咐:

“等夜里守岁时,记得在暖阁备些冰糖雪梨蛊,不然怕是夜里会渴。”

常妈妈连忙点头应下,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暮色渐沉时,王府各处的烛火次第亮起,玉阶堂的香案前烟气袅袅,混着腊梅的香气弥漫在庭院里。

守岁棚的岁烛也点了起来,火光映着棚内的红缎桌布,暖得人心头发热,朱成康起身往外走,贺景春便跟着一同去了王府门口放炮。

“要开始放爆竹啦。”

贺景春有些兴奋的和丰穗说着话,丰年和丰登捧着早已备好的鞭炮在府门外摆了长长的一列,百子炮、大地红堆了半人高,还有几串冲天炮,这种炮能飞到半空再炸开,还带着金粉。

贺景春看得眼睛发亮,对丰穗笑道:

“今年这炮仗看着就热闹,等会儿定要好好瞧瞧。”

丰穗也笑着应和,丰年已将鞭炮在府门外摆了长长的一列,如松拿着火折子候在一旁,待朱成康和贺景春站在阶上站定,才上前点燃了引线。

“噼里啪啦” 的鞭炮声先是零星几声脆响,接着便连成一片,百子炮的轻鸣混着大地红的沉响,炸得空气里满是硝烟味,又裹着雪后清冽的寒气往人鼻尖里钻。

贺景春领口围着圈浅灰狐裘,耳尖被冻得微红,衣袍上落了点爆竹的碎屑也不在意。

他站在二门阶上依旧笑得眉眼弯弯,多情的眼底映着火光,像盛了星星般活泼,却又带着缱绻温柔。

他左手提着个系着流苏的朱红漆筐,露出里面用红绳串起的铜钱,枚枚都是磨得发亮的广佑通宝,串成五十文一吊,红绳末梢还系着小小的绒球。

这些都是前几日让丰穗去换的吊钱,见爆竹放得差不多了,贺景春便要下阶梯往人群里去发钱,朱成康在后面伸手扶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