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欧阳青的计划是第五座旧神方尖碑,当然,她也不觉得欧阳青有那个能力找出那什么方尖碑,所以她不在乎,她只是顺路来燧人看看罢了。
毕竟,欧阳青在燧人失联已经很久了。
只是她始终没能想到,欧阳青是以私人的名义达成的合作。
这就意味着,欧阳青有叛教的想法,一个教会的大祭司叛教?有些荒唐了。
可就是偏偏那么巧,在她来到燧人之后,他们的主的确没再降下神谕,也没再关注燧人的事,就像是少年看懂了玩具的本质,从此对那些幼稚的玩具不屑一顾。也许会有一天突然怀念起来,但那肯定不会是现在。
面对秦霜的质问,欧阳青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他甚至都没转过身。
“是又如何?”
“你...”
秦霜皱起眉头,她的目光穿过风雪落在了黑袍的身上。
“秦大小姐,我不是主教。”
欧阳青终于还是转过了身,目光凌冽如刀与秦霜的目光相撞,锋利得好似要将她脸上的面具撕裂。
“所以,我不会宠着你。
请——自——重!”
欧阳青口中最后的三个字咬得很重,穿透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直抵秦霜的耳畔,像是警告也像是忠告,决绝得要把这片风雪都给切成一片又一片的,比起雪花还要零落的东西。
只是没人能告诉秦霜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欧阳青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说出的这句话。这场对话很短,唯一的观众只有缓缓飘落的雪花,可白雪不会领悟人类的情感,所以它自然不会悄悄的跑到秦霜的耳边告诉她欧阳青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秦霜也不是白雪,所以她读懂了青年的眼中的无谓。要是她敢阻挠,大祭司真的会把这排名末位的第十一祭司给撕成碎片。
所以,秦霜的身体顿住了,好像连同呼吸都一起停滞,她好像觉得眼前的人陌生了起来,就好像他们今天才是第一次认识,过去的种种就应该被埋藏在岁月的河床下,哪怕你是潜水员也不应该擅自将那些东西从河底翻出。
于是她站在了原地,想通了也罢想不通也罢,也许他们曾是在异邦一起长大的同乡人,可现在风雪似乎迷住了秦霜明亮的眼眸,让欧阳青离去的身影在雪中看起来有些不真切。
人晃晃,雪晃晃。
秦霜想起了多年前主教将欧阳青捡回的时候。在那片异乡的土地上,她第一次见到了同样是黑头发黄皮肤的人,空气里好像还带着好闻的橘子味把那些异乡人身上的恶臭遮掩得严严实实。
他们所信仰的太阳高高的悬挂在天上,小女孩的眼底好像第一次泛起了流光,变得有生气了起来。从那天开始,她有弟弟了,还是个黄皮肤黑头发的弟弟。
那个时候的欧阳青小小的,还躲在主教大腿后生怯怯的将目光投向她,眼神中带着害怕也带着好奇。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那是多少年前呢?
秦霜有些记不清了,那个曾经叫她姐姐,天天跟在她身后的小男孩如今长大了。开始敢直呼她的名字,开始敢打趣她,他们的距离似乎变近了,可好像也变得更远了。后来男孩一路直上,成为了最年轻的大祭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数信徒为之敬仰。
但对于她而言,欧阳青是个同乡人,也是一个能陪自己解闷的人,也是她的弟弟仅此而已,那些什么大祭司她并不在乎。
位高权重又如何?只要自己的信仰足够虔诚就足以。
只是,现在他们的距离被拉远了,不只是大祭司到第十一祭司的距离,也许还有时间,也可能还有现实的距离。
但是也只有秦霜自己知道,欧阳青和她之间的距离不只是这些,当她懂的欧阳青的心意之后,他们的距离就被拉远了。少年幼稚又笨拙的感情又怎么可能在姐姐面前藏得住?越是炽烈就越是灼人,所以秦霜知道的。
他们之间的距离确实应该拉远了。
她原本以为,已经那么多年没见了,也许他们已经能回到从前了。但现在看来,那十几年的相伴在他们漫长的人生中也不过是一颗小石子罢了。过去溅起的波澜有这么可能跨越漫长的岁月直到现在呢?
秦霜现在才反应过来,欧阳青对她说的那句话,说的不止是陈望炎,说的也是她。
“活得越久的人,其实他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情感和记忆...”
原来她的人生其实不止是复仇,也许还有一个被她当作弟弟看待的男人。
雪渐渐小了,风的呼啸也开始逐渐停息,秦霜站在原地,她摘下了那面紫色的面具,零星的白打在如月般皎洁的脸颊上融化成水,风在停息之前好像还带走了一声叹息。
臭弟弟,你最好别死了。
她的身形在雪中消散。
玛菲尔西的第十一祭司好像离开了,又好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