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她守的不只是账本

穿粗布衫的织工、拎菜篮的主妇、甚至几个戴金丝眼镜的学生,都攥着银钱往柜台送。

阿福举着算盘直擦汗:“少奶奶,您看!这才晌午,就收了八千七!”

《大公报》的记者挤在人群里,钢笔在本子上唰唰写:“女人用针线缝出了金融信用——同康‘布票债券’首日募集破十万,沪上小工坊联名担保,百姓说‘攥着布票比攥着银圆踏实’。”

可就在众人欢呼时,青鸟的影子从后巷的青瓦上掠过。

他蹲在合作社屋顶,盯着两个穿灰布长衫的人钻进法租界圣心诊所——那两人是前日突然来投的账房,说是被日商挤垮了钱庄。

“苏小姐,那诊所的德籍医生克劳斯,上个月给三井的买办治过枪伤。”深夜,青鸟蹲在账房窗台上,靴底沾着诊所后院的泥,“那两个账房昨夜翻了仓库的防燃布样品,还画了草图。”

苏若雪的手指停在算盘上,珠串发出清脆的响。

防燃布是顾承砚从南京带回来的配方,用石棉丝混棉线织成,是兵工厂急需的护具材料。

“放出消息,说下批军需布要走海路去温州。”她翻开最新的船运单,在“温州”二字下画了道粗线,“再让阿福去码头,故意把装着假配方的木箱‘忘’在仓库角落。”

月黑风高夜,黄浦江的浪拍着码头木桩。

两个灰布长衫的人猫着腰钻进仓库,其中一个刚撬开木箱,就被几支黑洞洞的枪口顶住后背。

青鸟从货堆后闪出来,军靴碾过地上的草图:“跑啊?不是要把配方送给克劳斯换大洋吗?”

次日晨,合作社门前支起了竹棚。

苏若雪站在条凳上,身后的麻绳上挂着染血的草图、克劳斯的德文笔记,还有那两个账房写的“效忠书”。

人群里响起骂声:“狗汉奸!”“该沉黄浦江!”

她抬手压了压,声音清凌凌的:“我不判刑。”众人静了静,“从今日起,防燃布升级为‘同心锁纹’——每匹布的经纬交错处,都织上织工的姓名缩写。谁要泄露配方,全上海的人都知道这匹布是谁织的。”

人群炸开了锅。

老染匠挤到最前面,举着自己刚织的布喊:“我老张头的名字在这儿!谁要动我的布,先过我这把老骨头!”

黄昏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屋顶。

苏若雪踩着木梯爬上信号台,手里攥着半面褪色的三角旗。

她深吸一口气,手臂划出三短两长的弧线——那是顾承砚教她的暗语,意思是“安全”。

江对岸传来隐隐的汽笛声。

她望着远处吴淞口的方向,那里的天空正浮起几缕异样的烟。

阿福捧着新到的电报跑上来:“少奶奶,南京急件!”

电报纸上的字迹还带着墨香:“沪上局势骤紧,速备转移方案。”

苏若雪把电报贴在胸口,看最后一缕夕阳沉进黄浦江。

她知道,有些风,才刚刚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