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绝地钩沉

城南,那座破败的土地庙。

神像泥胎斑驳,眼眶里凝着千年不变的悲悯。

蛛网在房梁与神龛间织成灰色的网。

周邦彦靠坐在冰冷的基座上。

竹签上拓印下来的地图,通往黄泉。

他高烧的额头炙烤着那图。

每一个地名。

每一条路线。

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他的神魂深处。

高俅。

生辰纲。

这五个字,五根淬了剧毒的钢钉,钉死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和天真。

葫芦河与虹桥两场冲天大火,烧掉了他麾下最精锐的兄弟。

也烧掉了他所有的幻想。

他以为的诛心之计,敌人眼中,不过一场助兴的烟火。

他以为的金蝉脱壳,换来的却是更彻底的赶尽杀绝。

他输了。

败得彻底。

“头儿,你的伤……”

“铁鼠”撕下衣袍一角,声音沙哑。

他想为周邦彦重新包扎那道已经发黑的剑创。

伤口翻卷的皮肉,被他自己用陈年老茶敷着,泛着死寂的暗红,散发出一股近乎腐烂的气息。

那是辽人弯刀上的毒。

也是周邦彦心里,那份被血与火洗礼过的,绝望。

“不必。”

周邦彦声音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冰冷。

他缓缓睁开眼。

布满血丝的眸子里,所有的痛苦与狂怒都已压榨干净。

只剩下一片死寂,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平静。

他看着身边仅存的七名兄弟。

他们是“七尺棒”。

拱圣营与不良人最后的骨血。

人人带伤,个个挂彩,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血海深仇。

他们的眼底,却燃烧着不灭的火焰。

那是复仇的火焰。

那是,护民的信念。

“高俅的生辰纲,师师姑娘用命换来的饵。”

周邦彦声音沙哑,像在吞咽滚烫的沙砾。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但我们不是鱼。”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位兄弟的脸。

那目光冷得他们打了个寒颤。

“我们是钩子。”

“藏在鱼饵里的,索命的钩。”

“高俅这条大鱼,我们现在吃不下,一口,就会把他满嘴的牙都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