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妃之间闹了不和,又是素来得宠的玥宝仪,宫里头的人如何能够不知晓。且皇上这么一气,莫说不进绛茗轩,便是后宫也来得少了。皇后虽说有意相劝,奈何身子不好,即是有心也无力;而贵妃行执六宫,当以义谏,但她不睦宋氏,如何会真心帮扶。而其余嫔妃自不必说。宫里能说上话的,唯有一人罢了。
这日,皇帝来了慈宁宫看望,正逢了崔家方出了阁的三小姐给太皇太后请安出来。见了皇帝忙见了礼,得应后便匆匆出了来。面色凄苦,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到了用药时,竹霜从银吊里盛了药汤来伺候太皇太后喝下。公西韫为尽孝心,接了药碗亲自来给皇祖母服用。
待一碗用尽,竹霜用帕子给太皇太后拭了拭嘴角的药汁。太皇太后半倚着香枕,瞥过皇帝的目光近乎深入心底,而后徐徐道:“方才崔家小丫头来拜见哀家,不过问了会话倒叫她触动情肠哭得伤心,哀家教导了她几句,也不知她能不能听得进去,哀家瞧着亦是可怜。”
公西韫顺着话头道:“朕方来时在殿外遇见她,也是神色戚戚。是何事惹得皇祖母如此唏嘘?”
太皇太后淡淡笑了笑,眼角处连带着扯出几分无奈的笑纹:“说来也是她自作的果。去年及笄时,崔氏给她相看了好些人家,门第样貌无一不配,生怕委屈了这个幺女。可她却执意不从,硬是要学那与她‘同宗’的莺莺小姐,遇了她的才子张郎,也不顾父母书礼,家族颜面,死活要嫁了。如今婚后却是百般的不顺,今儿怄气,明儿闹腾,连得她那位张郎为官分心挨了斥。说来两个如今倒都有心示好,怎奈没人肯先服个软,便僵着了。如此连着两头亲家也揪着心,可是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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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西韫眉梢低垂,思绪在眉心碾过几轮,淡淡回语:“皇祖母懿慈于心,是儿孙不孝,扰了皇祖母颐养天年。”
太皇太后面色慈祥,声中尽是和蔼:“有什么扰不扰的,都是哀家的子孙,后代过得舒心,哀家才能福气绵长。其实哀家还能再管几年呢?若哪日卧在病榻上再不能起,哀家也空余一份自悔的心力了。”
公西韫喉中一时哽住,忙要宽慰祖母,却又听她絮絮说来:“这人老了,不能不服。前些年身子尚好时,你表叔从青州那里给哀家弄了几只凤头鸽赏玩,后来朝云也送了一只西域的紫羽鸽来,哀家早些时候还能自己侍候着,后来这些鸽子却一日日的不景气起来,其中最大最活泼的一只凤头鸽去冬染了病,头上的凤冠自耷下来后就没起来过;那只紫羽鸽倒是颇为干健,到底不是自家的,总觉得少了些根脉情分;今年才生的一只幼鸽瞧着却也乖觉可喜,只是幼年可欺,若不得宫人多照拂一点,怕是也不长久。”
太皇太后蓦然叹了一息:“哀家看着那幼鸽可怜,若实在顾及不得,哀家便打算将它放了,省得又是一桩孽缘。”
公西韫眉心微拢,殷唇轻抿,神色沉沉了须臾,闷声道:“皇祖母敦敦教诲,孙儿不敢不谨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