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袁尚书听茶寻腐迹,周司算携证示丹心

玉阙芳华录 凉烟君 2218 字 1个月前

他悄然从腰间卸下一把铜钥匙,放进铜钱袋中,不动声色地推了过去。

“袁大人,”周砚棋低声道,“这是盐运司账房暗格的钥匙,里面有王怀安私开盐井的记录。墙面桌腿下有一油布包,是盐运司去年的账册。您看‘堤坝修缮款’,账面写三万两,实则只花了八千两,剩下的都进了盐运司王怀安的腰包;还有‘盐袋采买费’,一笔五千两,说是买麻布,实则是给梧州府尹张启年买古董的。这却还是九牛一毛,更要命的是这个‘京中孝敬款’,每月两千两,收款人写的是‘海府’。大人有所不知,朝廷不少命官与当地的土司、富商互相勾结,这些年不知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祸事。”

“你可确信,落款人当真是海府?”袁政转动着杯檐的手猛地顿住,心口蓦然沉入谷底。他日忧夜怕,不料最恐之事终究是成真了。

他强压着心慌,指尖不住地划过桌面,兀自镇定问道:“这‘海府’,是京中海太师府么?”

周砚棋点头:“王怀安喝醉时说过,他背后有京中贵人撑着,是‘太师的公子’牵的线,只要每月送钱,出了事有人兜着。”

袁政的指节随着眼前人的话语慢慢蜷缩,沉入谷底的心如冰霜层结,寒得他几乎气息不宁。海太师的儿子海士诚,他虽交情不深,却也在拜会海府时见过几次。因老师对子嗣训教极严,海士诚又是家中长子,俨然是一副白衣卿士之风貌。素日只满口孔论孟章之句,还曾因此为世家子弟嗟笑过“迂腐之辈”诸语。世事难料,岂闻如此节士竟是此等敛激误国的蛇鼠之辈?

“袁大人?”周砚棋见他神色不对,低声唤了句。

袁政回神,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悠悠道:“老丈的意思我知了,无非是想通过送些手帕样子搭上我黄溪史氏的生意。老丈且去罢,若家中世伯满意,择日我便让伙计送新布来。”

待出了茶肆,郁离犹有些不甚放心,他道:“公子,那周砚棋是王怀安手下账房,他与公子示好,会不会是请君入瓮?”

袁政面上笑意疏慢,眸光却较陈年的浓墨更为深沉冷冽:“梧州府尹张启年已逾半百,却强纳了周砚棋幺女为妾,王怀安听闻只是略赏了些金银珠宝以示安抚,周砚棋碍于上司王怀安的颜面才忍着未发;而其子怜幼妹受苦,欲上京告御状,却被王怀安发觉,让手下人追捕,不料挣扎间失手杀害,遂易容换饰推入河内,谎称是京城所来先生失足落水,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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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砚棋不是愚人,其子多时不通音信,他定然有所发觉。今日得此诸多旧证,一者,他早料有今日,不欲尽从王怀安,故留此后手;二者,其亦闻京城风声,乃作此诸多预备,唯待时机,欲一击而诛恶人。”

书影一路走在长街上,心思如雀儿般直上直下地扑腾,好不惶惶。但见前头汪弘振步履沉稳,也强自将心神镇定下来,转过朱漆富丽的回廊,一径来到唐福宫的东配殿外。

汪弘振停下脚步,侧身低声道:“姑娘且在这儿候着,杂家先去回禀娘娘。姑娘一会子可千万机灵点儿,娘娘问什么答什么,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能多嘴。”他的声音不高,字行句间却甚是语重心切。

书影连忙深深一福,谦恭道:“有劳公公挂心。今日全凭公公主裁,书影明白。”

“姑娘客气了。”汪弘振回敬了声,转身进了室中通传。

书影立在原地,只见着他打了门帘进去,自屏息凝神,暗暗思度早前排好的话,不敢有了动静。

原说书影本在御前行事,素来经得是大阵仗,何至见一贵妃,便惶惧若是?盖因今日之形关乎她往后前程,若得贵妃看重,有意相帮,她此后一朝滕达,翻身为主也未可知;而若入不了贵妃青眼,没得再犯了主子忌讳,诉到皇上跟前,即便是丢了前身的差事,犹非最糟。更不必论赶出宫去丢了性命了。

她正胡思乱想间,汪弘振掀帘出来,朝她使了个眼色,笑眯眯道:“进来吧,娘娘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