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饲虎成欢,阎王低头

这是阳谋。将苏明月架得更高,摔得更狠。

苏明月心中念头飞转。皇帝的状态极其糟糕,并非普通昏厥,更像是某种阴损之物侵蚀了心神。她袖袋深处,还藏着昨夜为萧景珩擦拭降温后残留一点药汤的帕子,那里面融入了玉佩净化毒素时逸散出的微弱能量。还有…她悄悄碰了碰自己心口,那半块玉佩正散发着微弱却持续的暖流。

赌一把!

“臣妾遵命。”苏明月垂首应道,“请陛下稍待。”她转向王德全,“劳烦公公,取最纯净的山泉水,一个洁净的白玉香炉,再取薄荷、冰片、甘松各三钱,另…取一壶新沸的滚水。”

要求简单,甚至有些寒酸。薄荷冰片清心醒神,甘松理气,都是寻常之物。太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器物很快备齐。苏明月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偏殿一张小几前。她先用滚水仔细烫洗了白玉香炉,动作一丝不苟。然后,她拿起那方浸染了药汤和玉佩气息的旧帕子,将其小心翼翼地铺在香炉底部。接着,她将称量好的薄荷、冰片、甘松轻轻覆在帕子上。最后,她提起那壶滚烫的山泉水,手腕悬停,屏息凝神,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就在滚水即将倾注的刹那——

心口处那半块玉佩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悸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拉扯!紧接着,一股强烈的、熟悉的虚弱感瞬间席卷全身!是玉佩的能量在昨夜消耗过度,此刻强行催动,如同在榨取她最后的心血!眼前阵阵发黑,指尖冰凉发麻。

她强忍着眩晕和心悸,咬紧牙关,将滚水缓缓、均匀地淋在香料和帕子上!

“滋——”

滚水与香料接触,瞬间腾起一股浓郁的白雾!奇异的是,那白雾并非寻常水汽的氤氲,而是带着一种极其清冽、仿佛高山雪水初融般的气息!薄荷的清凉、冰片的醒神、甘松的宁和,被这股清冽之气奇异地糅合、升华,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涤荡神魂的生机蕴藏其中!

那清冽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波浪,瞬间冲散了寝殿内浑浊的药味和沉滞的死亡气息!

“嗯……”龙榻之上,皇帝紧蹙的眉头彻底松开,发出了一声清晰而舒缓的长吟。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竟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丝微弱的光彩,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香炉的方向。

殿内所有人都被这奇异的景象和香气震慑住了!太医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蒸腾的清冽白雾,拼命嗅闻着空气中那令人心神一振的异香。妃嫔们忘记了哭泣,连太子都死死盯着那小小的白玉香炉,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深深的忌惮。

小主,

成了!苏明月暗自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阵阵发虚。她强撑着,拿起一个白玉香碟,将香炉中混合着香料、帕子和滚水的“香露”小心地倒出少许。那液体澄澈微绿,散发着更加凝练的清凉生机。

“陛下,此香露清心宁神,请浅尝一匙。”苏明月将香碟捧到龙榻前。

王德全连忙接过,用小银匙舀了少许,小心翼翼地喂到皇帝唇边。皇帝竟极其配合地张口,将那微凉的香露咽下。片刻之后,他灰败的脸色竟真的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呼吸也平稳了不少,甚至微微抬起手,似乎想说什么。

“父皇!”太子一步抢上前,握住皇帝枯瘦的手,脸上挤出激动万分的表情,“您感觉如何?九弟妹果然神乎其技!”

皇帝的目光在太子脸上停留片刻,又缓缓扫过榻前众人,最后,竟再次落在了苏明月身上。他的嘴唇艰难地动了动,声音微弱却清晰了许多:

“你…很好…” 浑浊的眼中,似乎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留…留下…侍奉…”

皇帝的旨意,如同无形的枷锁,将苏明月牢牢锁在了这危机四伏的含元殿。太子眼中的忌惮更深,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强笑着安排下去。

萧景珩因“重伤未愈”和“外臣不便久留内宫”之由,被“请”出了含元殿。临走前,他深深看了苏明月一眼。那一眼极其复杂,有关切,有审视,有警告,更有一丝她无法解读的深沉。他只留下两个字:“小心。” 随即,便在墨尘的搀扶下,挺直背脊,一步步走出了这令人窒息的大殿。

苏明月的心,随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口,也仿佛沉入了冰冷的深潭。她被安置在偏殿一间狭窄的耳房内,外面是王德全安排的、明为伺候实为监视的宫女太监。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白日里,她需时刻留意皇帝的状况,适时地调制那所谓的“安神香露”。每一次调制,对她而言都是巨大的消耗。心口的玉佩愈发暗淡无光,传递出的暖流也时断时续,每一次催动香露的“生机”,都如同在抽干她自己的生命力。左臂的伤口在深宫的阴冷和心神的巨大压力下,也开始隐隐作痛,毒素的麻痹感时隐时现。

夜幕降临,宫灯次第亮起,将巍峨的宫殿勾勒出巨大的、张牙舞爪的阴影。苏明月疲惫不堪地回到狭小的耳房,刚想喘口气,房门却被轻轻叩响。

门外站着的,竟是太子萧景宸。他换了一身常服,脸上带着一种刻意伪装的温和笑意,眼底却深藏着算计。

“九弟妹辛苦。”太子踱步进来,目光在简陋的室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苏明月苍白的脸上,“白日里多亏了你,父皇才能安稳些。”

“臣妾分内之事。”苏明月垂首行礼,心中警铃大作。

“分内之事?”太子轻笑一声,踱到窗边,背对着她,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九弟妹这手调香的本事,可不仅仅是‘分内’这么简单啊。那香露…当真只是薄荷冰片?”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直刺苏明月:“孤很好奇,你是如何让那寻常香料,生出能安抚父皇神魂的奇效?那帕子…又是什么名堂?”

苏明月心头剧震,面上却竭力维持平静:“殿下明鉴,香料配伍之道,奥妙存乎一心。臣妾只是依循古方,稍加变通,辅以对陛下龙体的诚心祈祷,或许…是陛下洪福齐天,心有所感。”

“诚心祈祷?洪福齐天?”太子嗤笑一声,缓步逼近,带着无形的压迫,“九弟妹,大家都是明白人。父皇的病,来得蹊跷。你这香,也玄乎得很。孤只想知道,这背后,可有九弟的指点?或者…是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在作祟?”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苏明月的胸口,仿佛能穿透衣料,看到那枚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