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萧景珩不知何时竟出现在她身后!依旧是一身玄衣,负手而立,面色沉静,目光却如同实质般落在她手中的枯藤上,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怀疑。
他怎么会在这里?!
墨尘立刻躬身:“王爷。”
周围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那胡商也察觉到来人气度不凡,吓得不敢再吭声。
苏明月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大脑飞速旋转。他是在跟踪她?还是巧合?他看到了多少?起了疑心?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脸上迅速堆起恰到好处的、被突然出现的他吓到的惊慌和一丝讨好般的笑意,将手中的枯藤往摊子上一放,像是被烫到一样:“没…没什么…就是看着稀奇,随便问问…王爷您怎么来了?”
萧景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依旧锁死那捆鬼枯藤,又扫过她微微发白的脸色,眸底的疑云更重。他缓步上前,拈起一根枯藤,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微蹙。
无色无味。
但他从不相信巧合。这个女人前脚刚提出要为他打探消息,后脚就在胡商这里对一种看似无用的枯草产生了兴趣?
“看来,”他随手扔掉枯藤,目光重新回到苏明月脸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本王的王妃,对这西域‘无用’之物,倒是格外上心。”
苏明月背后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回王府的路上,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萧景珩没有再乘坐他的车驾,而是与苏明月一同,步行在熙攘的街道上。墨尘和侍卫远远跟在后面,清开一小片无人敢靠近的区域。
苏明月低眉顺眼地跟在他身侧半步之后,心跳如擂鼓。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身旁那尊冰雕的、无形却沉重的压迫感。他虽然没有再追问,但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和此刻冰冷的沉默,比任何疾言厉色的审问更让她心惊肉跳。
他起疑了。而且是很深的疑心。
关于鬼枯藤,关于她真正的目的。
她的大脑疯狂运转,试图为自己找一个合理的、能打消他疑虑的解释。插瓶?爱好收集奇特植物?…每一个借口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在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面前,恐怕只会越描越黑。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沉默逼疯之时,萧景珩却突然开口了,话题跳转得毫无征兆。
“今日,‘效劳’得如何?”他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苏明月怔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在问“正事”。她连忙收敛心神,将早已准备好的、真真假假的市井见闻低声禀报:“回王爷,臣妾今日在西市,确实听到一些胡商闲聊…提及狄戎王室近来似乎偏好一种名为‘龙血竭’的香料,价格炒得极高,且多半流入了几位实权将领府中…不知此事,对王爷是否有用?”
她小心翼翼地筛选着信息,既展示了自己的“用处”,又不敢触及任何可能真正机密的内容。
萧景珩脚步未停,目视前方,仿佛只是随意听着。直到她说完,他才淡淡“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反应让苏明月的心再次悬起。是不满意?还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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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忐忑不安之际,萧景珩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们正站在一座石桥之上,桥下河水潺潺,映着夕阳余晖。他转过身,面对着她。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夕阳的金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
“苏明月。”他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专注。
苏明月下意识地抬头,撞入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之中。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冰寒和杀意,也没有了嘲讽,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探究的、仿佛要将她灵魂都剥离出来的审视。
“你今日的表现,”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敲打在她的心上,“乖巧,顺从,有用,懂得分寸。”
他的指尖,忽然轻轻抬起,冰凉的指腹几乎要触碰到她的下颌,却又在即将碰到的瞬间停住,只是虚虚地悬在那里,带来一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胁感。
“像极了…”他微微倾身,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砭骨的寒意,“一颗包裹得完美无缺的…”
“糖衣砒霜。”
苏明月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看穿了!他什么都看穿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顺从是伪装,她的效劳是算计!他冷眼看着她表演,看着她一步步走进他自己设定的规矩里,如同看着落入蛛网的飞虫,挣扎得越欢,束缚得越紧!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思维和反应能力。她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眸。
萧景珩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看着她眼中无法掩饰的惊骇,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却冰冷得毫无温度。
他悬在她下颌处的指尖,终于缓缓落下,极其轻佻地、用指背蹭过她冰凉细腻的皮肤,触感如同毒蛇爬过。
“不过…”他直起身,恢复了那副冷峻漠然的样子,仿佛刚才那瞬间的逼近和低语只是她的幻觉,“本王近日,正好口苦。”
“你这颗‘糖’,”
他转身,率先向桥下走去,玄色的衣摆在夕阳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冰冷的话语,如同最终判决,清晰地传入她耳中,让她如坠冰窟。
“本王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