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心壑同途

苏明月那句石破天惊的“王爷…我们…这是睡了?”如同一道惊雷,劈散了山洞内弥漫的生死紧张与暧昧余温,只剩下一种近乎荒诞的凝固。

萧景珩整个人僵在原地,揽着她肩背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石。他低头,对上那双初醒的、带着虚弱却异常清澈平静的眸子,那里面没有惊慌,没有羞涩,只有一种…近乎探究的、带着点茫然的认真,仿佛真的只是在确认一个事实。

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猛地冲上他的耳根,幸亏洞内光线昏暗难以察觉。他几乎是触电般猛地松开了揽着她的手,身体向后撤开,拉开了两人过于亲密无间的距离。

动作幅度之大,牵扯到左臂的伤口,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脸色也更白了几分,但那副冷硬的面具迅速重新戴了回去,只是眼底深处翻涌的波澜一时难以平息。

“胡言乱语!”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努力维持着惯常的冷厉,“你中了毒,本王是在替你疗伤驱寒。”

“疗伤驱寒…”苏明月喃喃重复了一遍,似乎还在消化这个信息。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立刻感受到全身如同被碾过般的酸痛无力,胸口也闷得厉害,喉咙里还残留着那股奇异的腥甜味。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算完整的衣物,又瞥见他破烂染血的衣袖和苍白的神色,以及…两人之间那件充当被子的、属于他的宽大外袍。

记忆的碎片缓慢回流——冰冷的陶瓮、血腥的木屋、炽热的怀抱、还有那渡入口中的温热液体…

她的脸颊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烫,心跳也莫名失序了几拍。所以…昨晚那般亲密…真的是为了救她?

“哦…”她低低应了一声,垂下眼帘,掩饰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多谢王爷…救命之恩。”只是嗓音依旧沙哑得可怜。

山洞内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只有洞外风雪渐歇后的寂静,以及两人都不太平稳的呼吸声。

萧景珩目光沉沉地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那上面似乎还沾着未干的泪痕(或许是他看错了)。他想起她昏迷中的呓语——“好感度”、“攻略”、“抹杀”…那些词如同冰冷的刺,扎在他心上。

他几乎要忍不住立刻开口质问她,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但看着她此刻这副虚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却又强装镇定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现在不是时候。她余毒未清,他自己也伤势沉重,追兵可能仍在附近。活下去,才是首要任务。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冷声道:“还能动吗?此地不宜久留。”

苏明月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浑身酸痛无力,但勉强还能支撑。她点了点头:“可以。”

萧景珩不再多言,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衬,重新给自己狰狞发黑的左臂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止血,动作熟练却因失血和毒素而略显迟缓。然后,他拿起那件染血的外袍,想将其穿回。

“等等。”苏明月忽然开口。

萧景珩动作一顿,看向她。

苏明月抿了抿干裂的唇,从自己贴身的小衣内袋里(幸好没丢),摸索出一个小小的、用特殊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香囊。这是她之前根据那溶洞古籍里的残方,结合现代精油知识,捣鼓出来的半成品,本意是提神醒脑、驱赶蚊虫,里面混合了薄荷、艾草、樟脑等几味刺激性较强的药材精油,剂量很轻。

她解开香囊,递过去:“王爷,把这个捏碎了撒在伤口包扎布外面试试…或许…能有点抑制毒素扩散的效果?也能掩盖一些血腥味。”她不敢把话说满,毕竟不是正经解药。

萧景珩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香囊上,又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那双眼睛里依旧带着审视和探究,但最终,他还是接了过去,依言捏碎,将那些散发着浓烈气味的粉末撒在了纱布外层。

一股清凉刺鼻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似乎真的让伤口的灼痛麻痹感减轻了一丝,浓郁的香气也的确盖过了血腥味。

“多谢。”他低声道,语气听不出情绪。然后将外袍穿上,遮住了所有伤口。

两人收拾停当(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互相搀扶着站起身。苏明月浑身无力,大半重量都倚靠在他未受伤的右臂上。萧景珩虽然伤势更重,但底子雄厚,依旧站得挺直。

走出山洞,外面已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大雪掩盖了一切痕迹,空气清冷刺骨。

“往哪个方向?”苏明月喘着气问,每说一句话都觉得胸口闷痛。

萧景珩眯起眼,仔细观察着雪地、远处山势以及天空中微弱日光的方位,沉声道:“向北。绕过前面的山脊,应该有一条猎人小道,可以通往最近的城镇。”

那是与他封地南辕北辙的方向,但眼下追兵主要封锁的肯定是南下之路,反其道而行,或许能搏得一线生机。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膝的雪地中艰难前行。速度很慢,沉默笼罩着他们,只听得见踩雪的咯吱声和彼此压抑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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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月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男人身体传来的高热和不时因忍痛而瞬间的僵硬。他几乎承担了她所有的重量,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为她挡开了大部分的风雪和荆棘。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线条冷硬的侧脸上,看着他紧抿的薄唇和渗着冷汗的额角。想起昨夜他吸吮毒血、以口渡气的疯狂举动,想起他怀抱的力度和温度,心脏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又悸动。

那些“好感度”、“攻略”的念头再次浮现,却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刺痛感。

如果一切都是任务…那昨夜他近乎自毁的相救,又算什么?

如果好感度是零…那他这些举动…

“王爷…”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你…为什么救我?”

萧景珩脚步未停,目视前方,侧脸轮廓在雪光映照下如同冰雕,过了片刻,才冷冷道:“本王说过,你的命,归我管。”

还是这个答案。冰冷,强硬,带着所有权的宣告,却听不出半分温情。

苏明月的心微微沉了下去。果然…只是因为“所有物”不容他人损毁吗?

她低下头,不再说话。

又行了一段路,风雪彻底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苏明月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胸口那股闷痛感也越来越明显。

她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胸前那枚又开始隐隐发烫的玉佩。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玉佩的瞬间——

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