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的日子,在一种刻意营造的、压抑的平静中,又度过了两日。
萧景珩的伤势在薛九针的精心调理和苏明月近乎寸步不离的暗中看顾下,总算有了些许起色。那骇人的苍白褪去少许,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不再像随时会油尽灯枯的模样。心口处那诡异的“封渊”印也沉寂下去,不再散发令人不安的气息,只是沉甸甸地烙印在那里,提醒着那未解的谜团。
苏明月失却的心头血气并非一时半会儿能补回,脸色依旧欠佳,但精神却因萧景珩的好转而振奋不少。两人之间,经过那场生死与共和心血相融,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悄然滋生。往往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所想。只是那层窗户纸,谁也没有先去捅破,仿佛都在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份乱世中来之不易的温情。
然而,这份脆弱的平静,很快便被来自北境的疾风骤雨骤然打破。
这日黄昏,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盛京的屋檐,仿佛酝酿着一场大雪。
王府角门被极轻极快地叩响了特定节奏。墨尘如同暗夜中的影子般悄然出现,无声地打开门。一名风尘仆仆、穿着普通行商服饰、却浑身透着精干彪悍之气的男子闪身而入,他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眼神却锐利如鹰,腰间微鼓,似是藏着利器。
“墨统领!”男子见到墨尘,立刻抱拳,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难以抑制的焦急,“北境急报!必须立刻面呈殿下!”
墨尘脸色一凝,认出此人乃是王爷安插在北境边军中的一名心腹斥候队长,代号“夜枭”,非十万火急之事,绝不会冒险亲自潜入京城。
“跟我来!”墨尘不敢耽搁,立刻引着他,避开所有眼线,疾步走向主院。
卧房内,苏明月正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小心地吹凉,准备喂给倚在床头闭目凝神的萧景珩。
房门被轻轻推开,墨尘带着那股冰冷的寒气和一身的紧迫感闯入。
“殿下!”夜枭一进门,立刻单膝跪地,从贴身处取出一封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信件,双手奉上,声音沉痛,“北境出事了!军粮!新到的军粮大半霉变,数量也对不上!兄弟们都快断炊了!”
萧景珩紧闭的眼睫猛地一颤,倏然睁开。尽管身体虚弱,但那眸光在瞬间迸发出的锐利与寒意,竟让房间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苏明月的心也随之一紧,手中的药碗差点没端稳。军粮!这是动摇军心、祸乱根基的大事!
“详细说!”萧景珩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他示意苏明月将药碗放下。
夜枭深吸一口气,快速禀报:“五天前,新一批军粮运抵雁门关。开仓验货时,发现里面掺杂了大量发霉变质的陈粮,尤其是麦子和粟米,霉变得厉害,根本不能吃!清点下来,实际数量比兵部文书上所载,足足少了三成!”
“负责押运的军官是兵部新派的李校尉,他一口咬定出京时完好无损,定是路上遭了雨淋或被人掉了包。但末将查看过,那霉变并非寻常雨水浸泡所致,倒像是……像是堆放许久、从内里烂出来的!”
“现在营中弟兄们怨气极大,几处军营险些哗变!刘将军(萧景珩旧部)强行弹压,才暂时稳住局面,但若粮草问题不解决,恐再生大变!将军命属下务必将此信亲手交予殿下!”
萧景珩接过那封沉甸甸的信,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迅速拆开油布,展开信纸。信是北境主将刘铮的亲笔,字迹潦草,力透纸背,显然书写时情绪极为激动愤慨,详细描述了军粮霉变短缺的情况,以及营中岌岌可危的军心。
信中还提到一个细节:有军士发现,某些霉变的粮袋深处,生长着一种**罕见的、带着诡异淡蓝色霉斑的菌丝**,不似中原常见霉菌。且随军押运的一名负责记账的文吏,在抵达雁门关的当夜,便**离奇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萧景珩的眉头越拧越紧,脸色阴沉得可怕。
不是意外!这绝不是简单的贪腐或保管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