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残局归京,暗涌初现

葬神山的余烬在风中打着旋,如同祭奠逝去的亡魂。那场惊心动魄的龙脉之战,最终以无虚道长的伏诛、玄影阁主力的覆灭而告终,然而胜利的代价,沉重得让活着的人几乎无法呼吸。

萧景珩横抱着依旧昏迷不醒的苏明月,一步步走在下山的路上。他的步伐很慢,不再是往日那般龙行虎步,带着显而易见的虚浮,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棉花上,又像是承受着千钧重负。灵魂深处被撕裂的剧痛并未完全消散,如同跗骨之蛆,时刻啃噬着他的意志,只是被他强大的自制力强行压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之人那微弱却平稳的呼吸上,那浅浅的气息,是他此刻唯一的精神支柱。

墨尘沉默地跟在身后,一手搀扶着几乎脱力的玄婆婆,另一只手紧握剑柄,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四周。这支小小的队伍,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挥之不去的悲壮。来时,他们是意气风发、欲挽狂澜的靖王与其智勇双全的王妃;归时,一个魂伤沉重昏迷不醒,一个本源大损步履维艰,唯有怀中那枚已与苏明月魂魄共生、光华内敛的明月玺,证明着他们曾如何逆转了必死之局。

山脚下,早已接到飞鸽传书的亲卫队肃然列队等候。当他们看到自家王爷那苍白如纸的脸色、被汗水与血污浸透的袍服,以及他怀中气息微弱、眉心带着一道奇异金色印记的王妃时,所有人心头都像是被巨石砸中,齐刷刷跪倒一片,不少人眼眶瞬间就红了。

“王爷!”副将声音哽咽。

萧景珩微微颔首,没有多余力气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准备车驾。他小心翼翼地将苏明月送入铺了厚厚软垫、布置得极其舒适的马车内,自己却并未进去,而是对墨尘低声道:“你与婆婆上车照料,本王……骑马。”

“王爷!不可!”墨尘大惊,“您的身体……”他看得分明,萧景珩此刻完全是在硬撑,别说骑马,恐怕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

“无妨。”萧景珩打断他,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需要保持清醒,需要维持靖王最后的体面与威慑。他不能让任何人,尤其是可能潜伏在暗处的眼睛,看出他和明月已虚弱至此。他翻身上马的动作依旧利落,只是抓住缰绳时,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暴露了他此刻的勉强。

“启程,回京。”他吐出四个字,调转马头,走在队伍的最前方。阳光勾勒出他挺拔却难掩孤寂与疲惫的背影,如同一头受伤的孤狼,舔舐着伤口,却依旧守护着最重要的珍宝。

回京的路,变得前所未有的漫长。

马车内,玄婆婆靠在软枕上闭目调息,偶尔会睁开眼,查看一下苏明月的情况,为她渡入一丝温和的药力,辅助稳定魂魄。墨尘则守在车辕旁,寸步不离,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萧景珩骑在马上,看似目视前方,心神却时刻通过那玄妙的共生之契,感应着马车内的动静。他能“听”到她平稳的呼吸,“看”到她眉心那金色光晕稳定地闪烁着,“感受”到她识海中那枚明月玺如同沉睡的婴孩,缓慢而持续地汲取着他隔空渡去的、细水长流般的魂力。这种联系,让他安心,却也让他更深刻地体会到自身的虚弱。每一次魂力的输送,都像是在已经千疮百孔的魂魄上又添上一道细微的裂痕,带来持续的、绵密的钝痛。

他开始理解手札中父皇所言,“容器”的悲哀。这股力量强大无匹,却也如同双刃之剑,时刻反噬其身。如今,他将这利刃对准了自己,以自伤的方式,去温养另一个对他而言比性命更重要的人。

沿途经过城镇,早有快马将“靖王殿下与王妃平定北疆龙脉之乱,诛杀妖道无虚”的消息传开。百姓自发聚集在道路两旁,欢呼雀跃,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他们看到的,是端坐于骏马之上、面容冷峻、威仪不减的靖王殿下,是他身后那象征着荣耀与胜利的王旗。

只有萧景珩自己知道,这万丈荣光之下,掩盖的是怎样触目惊心的代价。他微微抬手,回应着百姓的热情,唇角甚至勉强牵起一丝符合身份的、浅淡的笑意,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冰封的海,藏着无人能窥见的疲惫与痛楚。

夜间扎营时,他会屏退左右,独自进入马车。在只有他们二人的狭小空间里,他才会卸下所有伪装,握住苏明月冰凉的手,将额头轻轻抵在她的手背上,如同濒死之人汲取着最后的温暖。他会低声跟她说话,说沿途见闻,说京城可能的风波,说他对未来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