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紧急军情”六个字,如同冰水泼面,瞬间将听雪轩内那刚刚升腾起的、关于自由与未来的暖意,冻结成刺骨的寒霜。
萧景珩握着苏明月的手猛地一紧,方才眼底那片刻的清明与坚定,瞬间被凝重与惯性的责任感覆盖。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掀被起身,动作牵扯到胸口的旧伤,引发一阵压抑的闷咳,脸色又白了几分。
“景珩!”苏明月急忙扶住他,心头同样一紧。北疆……那是他征战多年、付出无数心血的地方,也是大胤安危所系。无论这军情是真是假,是巧合还是人为,它都精准地命中了他最无法舍弃的责任所在。
“王爷,王妃,”墨尘的声音在门外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内侍催促甚急,言及军情如火……”
“知道了。”萧景珩强行压下咳嗽,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更衣,备车。”
他看向苏明月,眼中是复杂的歉意与未说完的决断。苏明月读懂了他的眼神,她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低声道:“我陪你一起去。”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无论是边疆烽火,还是庙堂风波。
皇宫,养心殿。
气氛比上次新帝密访时更为肃杀。殿内灯火通明,几位兵部重臣和枢密院副使早已等候在此,个个面色凝重。新帝萧景宸坐在御案后,年轻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灼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萧景珩在苏明月的搀扶下步入殿内,他尽力挺直脊背,但苍白的脸色和略显虚浮的脚步,依旧昭示着他堪忧的身体状况。
“皇叔!”萧景宸见到他,立刻起身,语气急促,“您可来了!北疆八百里加急,狄戎左贤王部突袭我云州外围三处戍堡,守军伤亡惨重,云州告急!”
一份染着尘泥的军报被内侍迅速呈到萧景珩面前。他接过,快速翻阅,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军报所述,并非大规模入侵,而是典型的狄戎骚扰战术,精准、狠辣,旨在试探新朝反应,破坏边境互市,动摇民心。但规模与狠厉程度,确实远超平常。
“皇叔,”萧景宸走到他面前,声音带着依赖与急切,“云州乃北疆门户,不容有失!狄戎此番来势汹汹,非熟悉北疆军务、威名足以震慑敌胆之大将不能应对。朕意,请皇叔即刻挂帅,前往北疆督战!”
挂帅出征?
此言一出,殿内几位大臣目光闪烁,有人附和,有人垂眸不语。苏明月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看向萧景珩,只见他捏着军报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唇线紧抿,胸膛微微起伏,显然在极力压制着身体的不适和翻涌的情绪。
让他此刻去北疆挂帅,与让他去送死何异?
萧景珩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再次睁开时,他眼底已是一片沉静的古井,深不见底。他没有立刻回答新帝的请求,而是转向一旁的兵部尚书,问起了军报中几处细节,关于敌军兵力构成、袭击路线、以及云州目前的布防与粮草情况。
他的问题精准、老辣,直指关键,展现出了即便在病中,也未曾褪色的军事素养与大局观。兵部尚书一一作答,语气恭敬,殿内其他大臣也不由自主地凝神倾听。
然而,问询完毕,萧景珩却陷入了沉默。他缓缓将军报合上,递还给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