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美丽的手指轻轻点在屏幕上:“你是说,它们在用同一种语言交流?”
“不是语言,是宇宙的语法。” 米凡的声音很轻,“就像六棱柱的每个内角都是 120 度,不需要谁来规定。” 他突然抓起桌上的蜂巢模型,“黄社以为这是巧合,可巧合不会重复两亿年。”
舒美丽看着他眼里跳动的光,突然想起图书馆里的旧报纸。1999 年的《科学周刊》上有周明远的照片,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人,眼里也有这样的光。“小心点。” 她说,“黄社他…… 父亲是校董。”
米凡没说话,只是将蜂巢模型放回原位。模型的阴影落在光谱图上,像个未完成的句号。
三、阶梯教室的辩论
阶梯教室的吊扇转得很慢,扬起的粉笔灰在阳光里跳舞。米凡站在讲台上,身后的白板画着两个图形:左边是蜘蛛网的拓扑结构,右边是蜂巢的横截面。台下挤满了人,黄社坐在第一排,面前摆着激光测距仪和笔记本电脑。
“首先,我们来定义‘尺子’。” 米凡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轻微的电流声,“字典说,尺子是测量长度的工具。但在几何学中,尺子是‘没有刻度的直线生成器’—— 黄社同学,你同意这个定义吗?”
黄社敲击着键盘,屏幕上弹出维基百科的页面:“我只相信权威。”
“权威?” 米凡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牛顿说万有引力是质量引起的时空弯曲,可他没说质量为什么能弯曲时空。就像有人告诉你河水往低处流是因为河床凹,却不说河床为什么凹。” 他突然指向黄社,“你口袋里的速效救心丸,说明书上写着‘用于冠心病’,可它没说冠心病是冠状动脉的几何结构出了问题 —— 这就是权威的局限。”
台下响起窃笑声。黄社的手猛地按在口袋上,脸色发青。
米凡转身在白板上画了个圆:“古希腊三大几何难题 —— 化圆为方、三等分角、立方倍积,为什么无解?因为人类被‘尺子必须有刻度’这个执念困住了。” 他突然用手指戳向圆心,“但蜜蜂和蜘蛛不需要尺子。”
他调出蜂巢的三维模型,模型在投影仪下旋转,每个蜂房的棱角都闪烁着红光。“立方倍积的核心是√2,对吗?” 米凡的激光笔指向蜂房的高度,“这里的高度与底边的比值,正好是√2 的倒数。”
黄社猛地站起来:“这是巧合!” 他打开测距仪,“我现在就量给你看!”
“不必了。” 米凡调出另一组数据,“剑桥大学 1987 年就测过 —— 误差不超过 0.003 毫米。” 他突然看向舒美丽,“你来说说,蜘蛛网的螺旋线遵循什么规律?”
舒美丽走上讲台,激光笔在蜘蛛网上划出一道弧线:“黄金分割。从中心到边缘,每圈的间距都是前一圈的 1.618 倍。” 她突然转向黄社,“这也是化圆为方的动态解 —— 当正方形的边长等于圆周长的 1/4 时,两者面积无限接近。”
台下响起掌声。王院长坐在后排,手指轻轻敲击着拐杖。
黄社的额头渗出汗珠。他突然抓起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心电图:“这是我爸的体检报告 —— 医生说是心肌缺血。按你的说法,这也是几何问题?”
“是。” 米凡的声音很坚定,“冠状动脉的分叉角度如果偏离 45 度,血流阻力就会增加 37%。” 他突然走到黄社面前,“就像你 T 恤上的公式,E=mc2,其实是能量与质量的几何转换率。”
黄社猛地合上电脑:“一派胡言!” 他指着白板上的蜘蛛网,“化圆为方是求面积相等,你这是偷换概念!”
“那你说,蜘蛛结网是为了什么?” 米凡的目光像手术刀,“为了用最小的材料,覆盖最大的面积 —— 这就是化圆为方的本质。” 他突然提高音量,“人类用了两千多年才算出 π 的近似值,可蜘蛛在两亿年前就掌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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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后排传来骚动。有人举起手机拍照,闪光灯像一道道闪电。黄社突然抓起激光测距仪,对准米凡的胸口:“我现在就量你的身高 ——185.3 厘米。按你的逻辑,这也是几何问题?”
“是。” 米凡没躲,“我的股骨长度是胫骨的 1.618 倍,符合黄金分割。就像蜜蜂的翅膀,左翼比右翼长 0.3 毫米,正好抵消空气阻力。”
黄社的手开始发抖。测距仪的红光在米凡胸前晃动,像只不安分的甲虫。“我不信!” 他嘶吼着,“除非你现在证明,动物能解决三等分角!”
米凡突然笑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玻璃瓶,里面装着只萤火虫。“看好了。” 他拔掉瓶塞,萤火虫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它的飞行轨迹,每段折线的夹角都是 120 度 —— 正好是圆周的三等分。”
萤火虫落在黄社的笔记本电脑上,尾部的绿光映着他惨白的脸。台下的掌声经久不息,王院长的拐杖在地上轻轻点了三下。
四、操场边的阴影
操场的塑胶跑道在烈日下散发着刺鼻的气味。米凡站在起跑线旁,看着黄社脱下运动服,露出满是赘肉的上身。周围挤满了人,舒美丽悄悄递给米凡一瓶水:“算了吧,他不会真爬的。”
米凡的目光落在黄社的手腕上。那块电子表显示着心率:每分钟 118 次。“他会的。” 他说,声音很轻。
黄社的母亲突然冲过来,抓住儿子的胳膊:“小社,咱不赌了!妈带你去吃红烧肉!”
黄社甩开她的手,眼睛通红:“我偏要让他看看!” 他突然转向米凡,“你不是说动物聪明吗?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人比它们强!”
发令枪响时,米凡突然想起初中老师的葬礼。那天也很热,棺木上的白菊很快就蔫了,李维的女儿捧着他的遗像,照片上的老师笑得温和,像在说 “真理不该带着血味”。
黄社的膝盖在塑胶跑道上磨出刺耳的声音。他学得猪叫很不像,更像被踩住尾巴的猫。围观的人笑得前仰后合,有人举着手机直播,弹幕刷得飞快 ——“胖子加油!”“天才输定了!”
米凡的手指掐进掌心。他看见黄社的脖子在变粗,额头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扭动。心率表上的数字跳到了 180,还在往上窜。“停下!” 他突然喊道,声音被淹没在哄笑声里。
黄社爬到半圈时,突然停下来。他抬起头,眼睛瞪得滚圆,嘴唇发紫。“我…… 不服……” 他的声音像破风箱,突然一头栽在跑道上。
人群的笑声戛然而止。有人冲过去探他的鼻息,突然尖叫起来:“没气了!”
米凡跪在地上,手指按在黄社的颈动脉上。没有跳动,只有皮肤的温热在迅速消退。他突然想起周明远的遗书 ——“黑暗在燃烧时,才会显出光的形状。” 此刻的操场,阳光炽烈,黄社的影子却缩成一团,像块烧尽的炭。
警察来的时候,舒美丽把米凡拉到一边。她的手抖得厉害,手里还攥着那个萤火虫瓶:“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不对?”
米凡看着远处的救护车,红蓝交替的灯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的冠状动脉左旋支比正常人细 37%。” 他的声音很轻,“剧烈运动时,血管会像被捏扁的吸管。”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舒美丽的眼泪掉了下来,“就为了证明你是对的?”
米凡没说话。他想起老师办公室的铁皮柜,第三层抽屉里的《物理学报》。周明远在空白处画了个很小的蜂巢,旁边写着:“有些真理,需要用生命来显影。”
五、余烬与新生
黄社的葬礼那天,宇宙科学院下起了小雨。米凡站在墓地外围,蓝布褂子被雨水打湿,贴在背上。黄社的母亲跪在墓前,手里攥着他生前最喜欢的激光测距仪,仪器的红光在墓碑上徒劳地闪烁。
“听说了吗?学校要开除米凡。” 人群里有人小声议论,“黄校董发了话,要他偿命。”
舒美丽悄悄递给米凡一把伞:“王院长在办公室等你。” 她的眼睛红肿,显然哭过很久,“他说…… 周明远的实验室,现在归你了。”
米凡走进实验室时,王院长正对着电脑发呆。屏幕上是周明远的手稿,被扫描成了电子版。“你看这里。” 院长指着其中一页,“他预言了质色因微子的裂变温度 —— 和你‘米王 1 号’的实验数据,只差 0.7 开尔文。”
米凡的手指轻轻拂过屏幕上的公式:“他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王院长的声音很疲惫。
“知道真理需要代价。” 米凡转过身,窗外的雨还在下,“就像蜜蜂筑巢,总要牺牲一些工蜂。”
王院长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泪:“周明远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宇宙的膨胀,其实是倍积变量运动总和的无限量。” 他从抽屉里拿出个小盒子,“这是他留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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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里装着枚铜质徽章,上面刻着 n 等分球体的图案,边缘已经氧化发黑。背面有行小字:“给未来的证明者。”
米凡握紧徽章,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他突然想起初中老师的葬礼,自己说的那句话 ——“具有伟大人格的人,终究要死于谢罪。” 此刻他才明白,有些谢罪,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传承。
离开实验室时,米凡在走廊遇见了舒美丽。她手里拿着份文件:“动物行为学的教授说,想请你当顾问。” 她的声音很轻,“关于蜜蜂和蜘蛛的通讯模式。”
米凡的目光落在文件上的蜂巢图案:“告诉教授,我更想研究它们的葬礼。”
舒美丽愣住了。
“每只工蜂死后,其他蜜蜂都会把它抬到蜂巢外 30 米的地方。” 米凡的声音很平静,“不多不少,正好 30 米 —— 像在用几何,丈量死亡的距离。”
舒美丽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说 “黑暗是光的另一种形态”。此刻的实验室,阳光透过雨幕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块正在显影的胶片。
米凡走出科学院时,雨停了。天边挂着道彩虹,红橙黄绿蓝靛紫,排列得像把没有刻度的尺子。他握紧口袋里的铜质徽章,突然加快了脚步 ——n 等分球体的下一个参数,还在等着他去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