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远语气温和而坚定:“王婶,别这么说,日子是自己干出来的。会越来越好的。关键是要让两个孩子好好读书,识字明理。”
王萱在一旁,默默地将另一份钱递到那妇人另一个孩子手中,看着那妇人感激涕零、仿佛重获新生的样子,看着她身边两个孩子眼中对未来的憧憬,她心中某处坚硬的冰壳,似乎被这滚烫的人间真情轻轻触动,悄然融化了一角。
杜子鄂接着喊:“下一个,赵铁柱家!人口四口,领钱八十贯!”
“……”
一家接着一家,村民们依次喜气洋洋地上前,从杜远和王萱手中接过那份沉甸甸的、代表着一年辛勤劳动获得丰厚回报、足以让外面村子羡慕到眼红的年终红利。场上充满了欢声笑语,真诚的道谢声、对来年美好的祝福声、对富裕生活的憧憬声不绝于耳,汇成了一曲热闹非凡的丰收乐章。
发到后面,荷包鼓了,心情也更放松了,村民们越发活泼起来。有几个平日里就性格泼辣大胆的婶子(特别是王寡妇),看着杜远和王萱并肩站在一起,一个身姿挺拔、俊朗温和,一个容颜绝世、清丽脱俗,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越看越觉得般配,忍不住就高声调侃起来:
“杜先生!王姑娘!哎哟哟,你俩这站在一起发钱,可真真是般配!俺瞧着就跟那画里头的小两口发喜钱似的!啥时候请咱们全村喝喜酒啊?”
“就是就是!王姑娘,俺们杜先生可是天上地下都难找的好后生!人好心善还有大本事!你要是嫁到咱们杜家村来,保准一辈子享福,俺们全村都把你当宝贝疙瘩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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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喜钱!发喜钱!杜先生王姑娘啥时候办喜事,俺们等着吃席哩!哈哈!”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纷纷跟着起哄,善意满满的目光在杜远和王萱之间来回逡巡。杜远被这突如其来的“催婚”闹得哭笑不得,连连摆手,笑骂道:“去去去!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都瞎起什么哄!再胡说八道,仔细明年扣你们分红!坏了王姑娘清誉,看你们怎么赔!”
王萱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若是在以往,在王家,或是其他任何地方,有人敢如此公然调侃、近乎轻薄于她,她袖中那柄冰冷的长剑恐怕早已出鞘,让对方血溅五步了。
但此刻,置身于这热情到近乎沸腾的人群中,听着那些村民淳朴到没有任何恶意、只有满满祝福和喜爱的调侃,看着杜远那虽然无奈却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的笑容,她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感到丝毫的恼怒和被冒犯,反而只觉得一股热流“轰”地一下涌上脸颊,烧得她耳根脖子都红透了,心跳快得如同擂鼓,一种前所未有的羞窘和……一丝莫名的、让她心慌意乱的甜蜜感猝不及防地袭上心头。
她下意识地深深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整理桌上那些其实早已码放整齐的铜钱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副羞不可抑的小女儿情态,反而更显得楚楚动人。
她偷偷地、飞快地抬起眼睫,瞥了一眼身旁那个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正笑着与村民打趣的男子侧脸。
周围是村民们发自内心的、震耳欲聋的欢声笑语,手中触摸着的是代表着富足、安稳和希望的沉甸甸的铜钱,鼻尖萦绕着的是食物的香气和年的味道……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怀中那个阴暗的、充满算计与杀机的任务,在这个真实、温暖、滚烫、充满烟火人气的巨大幸福面前,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卑劣,那么的……可笑。
一种强烈的、从未有过的渴望,如同被春风催发的嫩芽,顽强地在她那早已被冰封了十几年的心底悄然破土而出——或许,抛下所有过往,忘掉所有任务,就这样永远留在这里,过着这样平凡、温暖、踏实而又充满希望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幸福吧?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迷茫、挣扎和自我怀疑,将她拖入了更加复杂的情感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