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难以名状的委屈,一种源自本能深处的抗拒,如同暗夜里滋生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她的心头,越收越紧,勒得她几乎要透不过气。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总是充满欢声笑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杜家村;想起了那个敢和父皇勾肩搭背、说话风趣又总是一针见血的杜远。
想起了那些奇奇怪怪却又无比实用的新农具,想起了那甜得不像话的“白玉瓜”,想起了自己每次好不容易求得父皇或母后同意,能去杜家村小住半日时,那种从心底里漾开的、无拘无束的快乐和期待……
那是一种与眼前这雕梁画栋、规矩森严的深宫高墙内,截然不同的鲜活、生动与自由。那里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没有那么多需要时刻谨记的身份和规矩,连空气都仿佛更轻盈几分。
而嫁给表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将来的人生,大抵还是要在这重重宫阙、或者说类似长孙家那样规矩繁多的高门大宅中,继续遵循着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礼仪规范,做一个端庄贤淑、循规蹈矩的长孙家妇,未来的赵国夫人。
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束缚感,仿佛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提前降临,将她牢牢罩住,让她看不到挣脱的希望。
一整天,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如同魂飞天外。宫女端来的精致膳食,热了又冷,冷了又热,那平日里她喜爱的樱桃毕罗、玲珑玉羹,此刻在她眼中却引不起丝毫食欲。
案几上摆放着她素日最爱的焦尾古琴,琴弦寂然,她也懒得去拨动一下。她就那么维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像一尊被时光遗忘的、精致却失去了灵魂的瓷娃娃,浑身上下,连那微微蹙起的眉尖,都透着一股与她十三(古代女性十四岁就结婚)岁韶龄极不相符的、浓得化不开的落寞与郁结。
立政殿内,长孙皇后看着宫人撤下几乎未动的晚膳,对着那满桌珍馐,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空旷的殿宇里显得格外沉重。
女儿的心思,她这做母亲的,如何能察觉不到?丽质那强颜欢笑下难以掩饰的失落,那食不甘味、神思不属的模样,都像一根根细小的针,绵绵密密地扎在她的心上。
她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侍立的宫人,殿内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她缓步走到女儿身边,轻轻地将那具单薄而僵硬的身体揽入自己怀中,手掌温柔地抚过女儿柔顺的秀发,感受着那微微起伏的肩膀传来的、极力压抑着的细微颤抖,心中更是酸楚难言,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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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质,我的儿……”长孙皇后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与无奈,“母后知道……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