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长孙无忌的急促。

李世民心中暗叹,那股被杜远屡次勾起的好奇与期待,此刻也掺杂了越来越多的疑虑。毕竟,这次赌的,不仅是杜远的前程,还有他女儿丽质的归宿,以及朝堂势力的平衡。

眼见议论声渐起,他抬起手,轻轻向下压了压。无形的威仪瞬间笼罩全场,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赵国公及诸位爱卿所言,朕,知道了。”李世民的声音平稳而富有磁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然,杜爱卿劳苦功高,如今新婚燕尔,朕特许其休沐半月,亦是体恤臣子,彰显天家恩德。战马之事,关乎国本,朕相信杜爱卿心中自有丘壑,断不敢轻忽。且……再耐心等候些时日吧。”

依旧是那套说辞,依旧是那份看似公允的偏袒。长孙无忌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还想再争,但抬头迎上李世民那深邃如海、看似平静却暗藏锋芒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又被硬生生堵了回去。他只能深深低下头,掩去眸中翻涌的不甘与愤懑,声音艰涩地道:“臣……遵旨。”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陛下对杜远的回护,远比他预想的还要坚定。

立政交心,各怀苦衷

散朝的钟磬声余音袅袅,百官鱼贯而出。李世民却并未起身,目光落在正欲转身离去的长孙无忌身上,淡淡开口:“辅机,随朕到立政殿走走。”

长孙无忌脚步一顿,心猛地沉了下去。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默默整理了一下衣冠,垂首跟上那道明黄色的背影,每一步都感觉沉重异常。

立政殿内,不似太极殿那般开阔威严,更多了几分生活气息。名贵的紫檀木家具散发着幽香,窗前的绿植葱翠欲滴。李世民挥退了所有侍从,只留下他与长孙无忌二人。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负手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庭院中几株开得正盛的玉兰,沉默良久。阳光透过窗棂,在他明黄色的龙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主,

殿内静得能听到香炉中龙涎香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这寂静,比朝堂上的争论更让人心慌。

终于,李世民转过身,目光不再似朝堂上那般居高临下,反而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着审视、疑惑与一丝疲惫的情绪,直直看向长孙无忌。

“辅机,”他开口,声音低沉,唤的是表字,是郎舅私下的称呼,“此处没有外人,只有你我,既是君臣,更是多年的至亲。你跟朕说句实话,你与杜远之间,闹到如今这般田地,甚至不惜押上你长孙家盐铁之利的根基……是否,全因丽质那丫头?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长孙无忌浑身剧震,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声音带着惶恐与激动:“臣不敢!臣纵有私心,亦绝不敢因私废公!臣一切所为,皆是为了大唐……”

“为了大唐?”李世民打断了他,语气听不出喜怒,他缓步走到长孙无忌面前,俯视着他伏地的背影,“若真是纯粹为了大唐,你会如此步步紧逼,甚至不惜动用朝堂势力,非要将他逼入绝境?辅机,你看着朕的眼睛回答。”

长孙无忌抬起头,脸上已失了在朝堂上的镇定,露出了深深的痛苦与挣扎。

李世民没有立刻叫他起身,而是踱开两步,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追忆的飘忽:“辅机,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初次微服去那杜家村。那时,杜远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小子,村子也破败得可怜。

我们看着他捣鼓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听他大言不惭地谈论那些闻所未闻的道理……那时,你虽也觉得他言语惊世骇俗,时常皱眉,但眼底深处,未尝没有一丝欣赏。你还私下对朕言道,‘此子思维天马行空,若善加引导,磨去棱角,或可成为国之栋梁’。”